而雅竹居內,江若寧的貼身侍女春華,已是第三日回來稟報茶點的異常。
“娘子,今日的荷花酥又沒了!”春華氣鼓鼓地將食盒放在桌上,語氣帶著明顯的不忿,“膳房里說,又是宋娘子先一步去取走了。她怎能這般!娘子您是準側妃,那宋娘子這樣便是以下犯上!”
江若寧正在臨摹一幅畫作,聞言輕輕擱下筆,眉眼間染上幾分無奈,卻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似好笑的神情。她輕輕搖頭,溫聲道:“不過是幾塊荷花酥罷了,何至于如此夸張。興許宋娘子當真喜歡呢。”
“娘子您就是太好性兒!”春華跺了跺腳,依然替她不值。
江若寧溫和一笑,沒有再多說什么。
只是,膳房小廝自不敢胡亂改例,這一變動,自然是袁總管問過來由的。更何況,宋楚楚乃戴罪入府,性子桀驁不馴,王爺一早就吩咐過——“她一舉一動,都記著。”
這日傍晚,宋楚楚坐在軟榻上,一手拈著荷花酥,細細咬下一角,剛想吩咐杏兒添茶,忽聽門外一聲:
“竟然這么愛吃荷花酥了?”
她一愣,抬頭,就見湘陽王身形挺拔地立在門口,衣袍掠風,一雙眼正靜靜地看著她,像是早已站了好一會兒。
她下意識把酥放下,略有些慌亂:“……見過王爺。”
湘陽王緩步而入,目光掃過桌上的點心,語氣平淡,卻含著幾分探究:“什么時候改了口味?本王記得桂花糕才是你的心頭好。”
宋楚楚心中一跳,指尖微微收緊,臉上卻強撐著笑意:“前幾日忽然嘗了口,覺得……也還不錯。”
“是嗎?”湘陽王站定,語氣仍是云淡風輕,目光卻不容閃躲,“還是說,你聽說江娘子喜歡,便先來一步?”
宋楚楚的臉“唰”地紅了,像是被人當場揭穿了心事。她咬唇不語,一時無話可辯,眼神浮動,羞窘中帶著幾分惱意與倔強。
湘陽王垂眸看她,忽然伸手,拈起那塊被她咬過的酥子,輕輕咬了一口,低聲道:“不過這般酸意重重的滋味,倒是更適合你些。”
語中似笑非笑,仿若戲言,卻字字鏗鏘,像是將她的小心思一刀挑開,無處可躲。
“妾才沒有……”她聲音微顫,卻還是嘴硬。
湘陽王站定片刻,忽然俯下身,聲音極輕卻帶著壓迫:“本王知你為何如此。你不安,心里不平,”他頓了頓,語調轉為清冷鋒利,“然,這些小動作,本王不許。”
他說得不重,卻讓宋楚楚如墜冰窖,氣息一滯。
她正想辯解什么,卻忽然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整個人被帶入他懷中。她驚呼一聲,鼻尖觸到他胸口衣襟,熟悉的沉香撲面而來。
“諒你入府時日尚淺,本王便寬你這一次。”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低沉而壓制,“記住,不許有下次。”
宋楚楚一動不動,只覺他懷抱寬厚而熾熱,與他話語里的冷硬截然相反。她被這種反差激得心跳如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忽而松手,轉身欲離,卻在踏出門前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丟下一句:“桂花糕明日便送來,省得你再為了點吃食鬧心,失了體面。”
說罷,他轉身離去,衣袍翻起一陣微風。
她怔怔地望著那塊被他咬過的荷花酥,心中五味雜陳。這王府里,連她藏得最深的一點小心思,也仿佛早已被他看穿,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