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璃跪在血泊中,雙手死死按住陸拙后腰那個(gè)猙獰的傷口,試圖堵住那洶涌而出的、溫?zé)岬纳L燙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陸拙慘白如紙的臉上。
“陸拙!陸拙!你撐住!別睡!看著我!”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陸拙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極其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
劇毒和失血讓他的視線模糊不清,但他似乎認(rèn)出眼前這張布滿淚痕的臉。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在他染血的唇角艱難地勾起。
他沾滿血污的手,極其緩慢地、顫抖地抬起一點(diǎn)點(diǎn),似乎想碰碰江燼璃的臉,卻最終無力地垂落。
“……阿璃……”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嘆息,氣若游絲,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肺腑里擠出來的,“……腿……好像……真……不行了……”
他渙散的目光,艱難地投向自己毫無知覺、扭曲癱在地上的雙腿。
“……答應(yīng)我……”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抓住江燼璃染血的手腕,眼中燃燒著最后一點(diǎn)微弱卻執(zhí)拗的光芒,如同風(fēng)中殘燭,“……百工盟……成時(shí)……給我……造……最……最靈的……腿……”
話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抓住江燼璃的手,無力地滑落。
“陸拙——!!!”
江燼璃的悲鳴,撕裂了城西死寂的夜空。
陸拙的身體冰冷,氣息微弱得如同游絲,后腰傷口流出的血在江燼璃的按壓下似乎緩了些,但那淬毒的幽藍(lán)光澤卻如同跗骨之蛆,沿著他的血脈蔓延,透出一種死氣的灰敗。
江燼璃背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荒野中跋涉。陸拙的頭無力地垂在她頸側(c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刀子割在她心上。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混著淚水,支撐著她早已透支的體力。腦海中只有一個(gè)念頭在瘋狂叫囂:回城!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陸拙不能死!
金漆閣的后門被撞開時(shí),守夜的學(xué)徒嚇得魂飛魄散。
整個(gè)金漆閣瞬間被悲慟和兵荒馬亂籠罩。城里最好的幾位大夫被重金連夜請來,看到陸拙的傷勢和那詭異的毒藍(lán),無不搖頭嘆息。
“毒已入腑……貫穿腰腎……雙腿筋脈盡毀……神仙難救……姑娘,準(zhǔn)備后事吧……”
“不!!”江燼璃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赤紅著眼睛,一把抓住一個(gè)老大夫的衣襟,
“救他!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吊住他的命!吊住就行!藥!最貴的藥!我江燼璃傾家蕩產(chǎn)也買!”
她顫抖著手,將懷里所有銀票、甚至那幾片要命的軍械圖紙碎片都掏出來砸在桌上:
“救他!否則,我讓你們整個(gè)醫(yī)館給他陪葬!”那語氣中的瘋狂和絕望,讓見慣生死的老大夫都心驚膽戰(zhàn)。
金漆閣的燈火亮了一夜。濃烈的藥味蓋過生漆的清香。江燼璃如同石雕般守在陸拙的榻前,握著他冰冷的手,一遍遍擦拭他額角的冷汗,聽著他越來越微弱、越來越痛苦的呼吸。
每一次呼吸的間隔拉長,都讓她的心沉入更深的地獄。
就在這絕望的煎熬中,天色微明,一陣急促如驟雨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在金漆閣大門外戛然而止!緊接著,是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和甲胄碰撞的鏗鏘聲!
“圣旨到——!金漆閣江燼璃接旨——!”
尖利高亢的太監(jiān)嗓音,如同淬了冰的錐子,穿透了金漆閣壓抑的悲傷空氣,狠狠扎在每一個(gè)人的耳膜上!
江燼璃布滿血絲的眼中,陡然爆射出駭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