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木頭呻吟聲在風雨聲中格外刺耳。門栓在巨大的力量下扭曲變形。
“誰?!誰在撬門!”
監工房的門被猛地拉開,一個披著蓑衣、提著昏黃油燈的身影出現在雨幕中,正是負責看守她們的監工頭目王疤臉,他臉上那道從眼角劃到嘴角的猙獰刀疤在搖晃的燈光下更顯兇惡。
“王頭!庫房地基在滲水!要塌了!快開門!把漆搶出來!”江燼璃的聲音被風雨撕扯得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王疤臉提著燈湊近門縫,渾濁的眼睛往里掃了一眼,雨水順著他的斗笠邊沿往下淌。他臉上沒有任何焦急,只有被打擾好夢的暴怒和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
“滲水?塌了?”王疤臉嗤笑一聲,聲音像破鑼,“塌了就塌了!幾桶爛漆,值得大驚小怪?滾回去!再敢撬門,老子現在就打斷你的腿!”他惡狠狠地踹了一腳庫門,震得門板嗡嗡作響。
“那是御用的‘朱砂淚’!毀了它,我們都得死!”江燼璃嘶吼,雙手死死抓著鐵釬,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雨水順著她濕透的頭發流進眼睛,模糊了視線,卻澆不滅眼中的火焰。
“死?”王疤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在風雨中顯得格外瘆人,“你們這些匠奴,賤命一條,死就死了!老子是官身,自有門路!給我滾!”他不再理會,轉身就要回屋。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庫房深處猛地傳來一聲令人心膽俱裂的悶響——咔嚓!
緊接著是土石簌簌滑落的聲音!一股渾濁的泥水,如同黑色的毒蛇,猛地從庫房最里側的墻角裂縫里噴涌而出!
庫房的地基,真的開始垮塌!速度比江燼璃預感的還要快!
“漆!漆桶!”王疤臉也聽到了那恐怖的聲響,臉色終于變了,但隨即又被一種更深的狠戾取代。
他非但沒有開門,反而對著身后聞聲趕來的幾個監工吼道:
“快!鎖死大門!別讓這些罪奴跑出來添亂!庫房保不住了!保命要緊!”
“不——!”江燼璃目眥欲裂。
她看到王疤臉和幾個監工手忙腳亂地搬來沉重的木樁和鐵鏈,竟是要徹底封死庫門!
他們要放棄庫房,放棄里面所有的漆,也放棄她們這些被鎖在里面的人!
被拋棄的憤怒和絕望徹底點燃她骨子里的烈性。
她不再寄希望于門外那些豺狼。她猛地抽回鐵釬,不再試圖撬門,而是拖著它,像一頭發狂的牛犢,轉身沖向庫房深處那洶涌滲水、已然開始崩裂的墻角!
“轟隆!”又是一聲悶響,靠近山體的整面墻壁都在劇烈搖晃,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更多的泥水裹挾著碎石噴涌而入,瞬間淹沒了她的腳踝,冰冷刺骨。
“朱砂淚”的漆桶就在那片區域!數十個半人高的、用朱砂標記著特殊紋路的沉重木桶,在泥水中搖搖欲墜,隨時會被垮塌的土石掩埋或被泥水徹底浸泡污染!
生漆最忌水!
一旦被水浸泡超過一刻鐘,這價值連城、專供宮廷的頂級生漆就會徹底報廢!那時,她們這些看守的罪奴,絕無生路!
時間就是命!
江燼璃低吼一聲,將沉重的鐵釬猛地插進泥水里,當作支撐,奮力向前跋涉。
冰冷的泥水幾乎沒到膝蓋,每一步都異常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