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出挑的眉目,誰見了都說她眼睛眉毛長得好看。
兒時村里算命先生看面相,說她眉眼好配著高鼻定是清貴的命。
然而,淪為官妓怎么算也算不著清貴了。
她是兩年前被舅舅賣入金樓的,和一批年紀相仿的人一同學藝。
和她一批的人要么是老資歷要么是戲班子轉賣,自幼學吊嗓子,翻跟頭,梳妝打扮。
和她們比,她是落了下乘。
剛來那會學跳舞,步子跟不上曲調,腰肢不夠纖軟,跳舞跳得令人發笑。
還好嗓子算老天爺賞飯吃,唱歌上扳回一局。
至于梳妝,如今也能梳幾個時興的髻,化些平常妝容,只是費時費力不如她們輕快。
桌案上青白瓷香爐里的香篆燒盡,開著一朵壓實的香灰花。
已經是未時。
隔壁屋“鏗”一聲門開。
只聽王媽媽闖進屋,尖銳叫喊:“還睡!全趴床上挺尸!我說話你們當耳旁風?今天頭回登臺,不早點起來收拾還等什么?”說著隔壁屋又是翻被子聲,又是銅盆倒水聲,又是橐橐腳步聲。
不一會兒她這屋門響,隔壁屋一屋子人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宣娘,她見到宋彤愣了下,眼神錯過,只當沒人似的走到別處去開箱梳妝。
王媽媽見已有人在屋內梳妝好,兩手揣在袖子里,眼睛滴溜溜打量。
她是教坊出來的老手,不過三十上下,一雙柳葉眉,狹長眼睛,高顴骨薄嘴唇,歡場里修煉出嘴尖眼毒的本領,兩眼皮上下掃幾眼就知道姑娘的妝容何處妥當,何處欠缺。
只見宋彤將擾擾青絲用兩根粉色絲帶綰成高雙髻,兩鬢各簪忍冬紋金梳篦,面敷朱粉,輕注朱唇。
雖是淡妝卻清麗不失明艷。
上穿月白色褙子,下著杏色百褶裙,露出一摸蜜合色抹胸配著月藍披帛,披帛輕輕晃蕩如水波般蕩開。
凝脂紅玉,香腮浮雪,好個嬌俏佳人。
王媽媽越看眼睛越亮,指著宋彤向眾人夸耀道:“你們瞧瞧,人家彤娘早起來梳妝打扮,這雙髻盤得一點不毛。
以前彤娘不會盤髻,可人家勤能補拙任是學會了。
你們要是像她一樣,我還操什么心?”“要是像她一樣不練舞自然早起嘍。
”很輕的聲音但宋彤能聽見。
她始終不動聲色整理衣裳。
自從邁入金樓就明白一個道理:不是你不招惹別人,別人就不來招惹你。
捧高踩低,見不得人好是人世間常有的事。
聽聲音倒不像是宣娘?也不敢篤定是誰。
宋彤手持銅鏡端看自己,頭一回將胭脂用重了些,不大習慣,好像平白無故多長出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