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口脂用桃紅的還是嫣紅的?”另一個丫鬟捧著兩個小巧的瓷盒。
“今日熏‘雪中春信’的香可好?清淡雅致?!庇忠粋€丫鬟捧來香爐。
阮清禾看著銅鏡里那個被層層疊疊的羅裙、繁復發髻和精美首飾包裹住的陌生身影,只覺得一陣窒息。這比她穿著幾十斤重的全裝戰術裝備進行十公里越野還要累人。至少那時侯,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明確的戰術目的,呼吸是自由的。
而現在,她連先邁左腳還是右腳,似乎都有規矩。
“都好。”她勉強彎了彎嘴角,聲音輕柔,心里卻在瘋狂吐槽:隨便吧,趕緊結束這酷刑!有這時間她都能組裝拆卸三遍步槍了!
梳妝完畢,接著是去向祖母和母親請安。路上遇到幾位嬸嬸,又是一番“清禾今日氣色真好”、“這裙子真襯清禾”的商業互夸。阮清禾只能維持著羞澀的笑容,一一應酬,感覺臉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請安時,阮老太君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了半個時辰的養生之道和哪家公子似乎對她有意,阮母親自盯著她喝完一碗據說是宮里傳出來的、味道古怪的養顏羹。阮清禾如坐針氈,還得適時表現出感激和乖巧。
好不容易熬到回自已院子,還沒喘口氣,女紅師傅又來了。
看著繡架上那細如發絲的彩線和密密麻麻的針腳圖樣,阮清禾感覺比看最復雜的作戰地圖還要頭暈。她那雙能穩定操控狙擊步槍、快速拆解爆炸物的手,捏著那根細小的繡花針,卻笨拙得像個初學者。一下沒注意,針尖就刺破了指尖,冒出一顆鮮紅的血珠。
“哎呀!小姐!”旁邊的丫鬟驚呼著要上前。
“無妨?!比钋搴虜[擺手,下意識就要把手指含進嘴里消毒——這是她多年訓練養成的習慣。
“小姐!”女紅師傅和丫鬟們卻嚇得臉都白了,仿佛她讓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使不得!快拿干凈的細棉布來!還有玉肌膏!”
阮清禾:“……”
她默默看著一群人如臨大敵般處理她那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下午,母親又請了位據說琴藝卓絕的先生來教她撫琴。聽著那咿咿呀呀、慢得能急死人的調子,阮清禾的思緒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城門口的守衛換防規律摸清了嗎?三皇子暗哨的布控點有幾個?那晚的藍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嘉那邊有沒有從她弟弟那套到有用的信息?
“清禾?清禾?”母親溫和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智,“先生問你,這段可能聽懂了?”
阮清禾猛地回神,露出一個標準的、帶著些許歉意的柔弱笑容:“女兒愚鈍,還請先生再講解一遍?!?/p>
天知道她多想掏出一張地形圖跟這位先生討論一下火力配置點!
黃昏時分,終于送走了琴師,阮清禾只覺得身心俱疲。這種疲憊,不通于在泥濘中潛伏三天三夜后的生理極限,而是一種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和無處發泄的憋悶。
她借口要休息,屏退了丫鬟,獨自一人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晚風送來的新鮮空氣讓她稍微松了口氣。
她望著院墻外那片被夕陽染紅的天空,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而冷靜。
這看似完美、被萬千寵愛的牢籠生活,幾乎要將她屬于特種兵阮清禾的靈魂磨滅。每一刻的扮演,都像是在刀刃上跳舞,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必須找到突破口。
南嘉可以通過“武力”吸引弟弟,那她自已呢?這個“才女”的人設,或許也能讓點文章?比如……主動提出要去書房幫父親或兄長整理文書?或者以“靜心”為由,去藏書房找些……地理志、異聞錄之類的書來看?
阮清禾的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窗欞,大腦飛速運轉,制定著新的“滲透”計劃。
這苦惱的日常,必須盡快結束。她需要情報,需要行動,需要掌控感。
而不是被困在這無盡的羅裙、胭脂和琴弦里。
幾日下來,阮清禾感覺自已快要被這“嬌弱才女”的人設腌入味兒了。她趁著一次兩家女眷又在阮府花園小聚賞花時,給坐在旁邊、正百無聊賴揪花瓣的南嘉遞了個“求救”的眼神,手指悄悄在石桌下比了個她們特種小隊內部通用的“急需支援”暗號。
南嘉接收到信號,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可算有事干了!她立刻把花瓣一扔,湊到阮清禾身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旁邊聊天的阮老太君、南家姨娘們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