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另一側,有人聚集,因為有好貨——剛滿十三歲的姑娘,生得少見的俊俏。
她的脖子上掛著繩索,繩索吊著木牌,木牌上寫著“一百四十個銅錢”。
她娘在旁邊站著,左手抱著不到一歲的男嬰,右手啃著黑乎乎的、不可名狀的食物。
唐禹僅看了一眼,婦人便喊道:“貴人要賣丫鬟嗎,她勤快得很,什么都肯做,還沒男人碰過她。”
旁邊打盹的中年漢子也抬起來頭,睡眼惺忪。
再往前,有顫抖的手遞出了兩袋稻谷,接過了一塊布。
鐵匠在沿街的鋪子里敲打著鐵器,火焰熊熊,火花四濺。
兩個熊孩子在打架,為了搶地上的半個粟餅。
大笑聲從遠方傳來,一隊士兵宛如蝗蟲過境,嚇得百姓們四處逃,一個個摔倒,模樣滑稽。
風吹過,腥味滔天,正值壯年的一排排漢子跪著,被砍掉了腦袋。
人們說他們是叛徒,是敵軍,是探子,是無數可以剝奪他們生命的標簽。
祝月曦走出了城,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去,東方紅霞漫溢,山脈像是被鑲上了一層金邊,壯美的輪廓被勾勒而出,美輪美奐,氣勢磅礴。
她大口吮吸著早晨的空氣,往四周看去,荒野光禿禿一片,塵埃籠罩著大地,到處都是渾濁的煙。
“就送到這里吧。”
她的語氣很平靜,那種平靜不像是以前的冷漠高傲,也不像是灰心到極致的沮喪。
唐禹按照江湖禮儀,抱了抱拳,鞠躬道:“師叔,一路好走,平安回家。”
祝月曦回頭看向他,想了想,才輕輕道:“其實你很不錯。”
唐禹皺起了眉頭。
祝月曦道:“我們總被復雜的情感所糾纏,被混亂的關系所束縛,卻忘記了簡單的東西。”
“對于我來說,你身上總背負著很多形容——年輕、桀驁、目無尊長、將軍、叛賊、徒弟的心上人、仇人的徒弟、罵我很難聽、弒君之人、心機很深、算無遺策、善于利用別人、色膽包天、有時候又很仗義、懂人心…”
“無數可以形容你的話,把你歸為無數個類別…”
“但…”
她猶豫了一下,卻微笑道:“但我真心敬佩你。”
唐禹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想過祝月曦會說一些心里話,但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祝月曦道:“每一個人都看得見,這個天下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但又有幾人真的愿意為百姓做點事?”
“又有幾人配得上一個‘善’字?”
她走到唐禹的跟前來,目光清澈。
她突然握住了唐禹有些冰冷的手。
她的聲音很鄭重:“別在乎別人對你的評價、給你的形容,無論有多少人對你有多少攻訐…你都是一個——好官。”
“你的計劃會成功的,源于你的智慧和魄力……但…更源于大家尊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