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暗嘆,攀上高枝的就是不一樣。
同為陶刺史的扈從,領著同樣的薪俸。他手頭拮據,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八瓣花。謝凜川卻似乎從未為銀錢所惱。
辭盈生母商戶出身,曾攜十里紅妝風光嫁入江家。撒手人寰后,自然全留給一雙子女。
他猜,應是沾了這份光的緣故。
正想再奉承兩句,遠遠便瞧見對面鋪子里走出一道頎長身影。初春三月,往來行人皆換上薄衫,獨他一人仍雪氅加身,蒼白羸弱仿佛即將消散在人間的雪。
春光璀璨,青年大半張臉沒在傘下,只能窺見線條銳利削瘦的下頜,和沒有半點血色的唇。
秦伍德興奮指道,“謝兄、謝兄!是你那位妻兄!”
對方身形微頓,顯然也注意到他們了。
本以為至少會客氣點個頭,結果江聿目不斜視面色淡然上了馬車。
這已經不是冷淡了,而是漠視。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秦伍德剛剛收了一袋子銀錢,此刻為其抱不平,“江二郎君在外素有君子之名,旁人多夸贊他霽月光風,怎這般姿態?”
心里想的卻是,十有八九壓根看不上這個妹婿。
連日霪雨霏霏,道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土腥氣。
望著緩緩駛去的馬車,謝凜川自己主動說道,“我與江女郎本就是誤打誤撞定的親事。江郎君心存芥蒂也正常。”
只怕不止如此。
他不是第一次見江聿。
印象最深是送江辭盈回府那日,身披鶴氅的青年靜立在廊下,光影斑駁黯淡,他鴉色睫羽掛著霜花,雙目微闔。
當時雪下的實在太大了,紛紛揚揚,天地皆白,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抬眸看向他的眼神比雪還冷。
江聿是否徒有虛名不清楚,但一定不待見他。
正因為敏銳覺察出這份不善,他推拒掉對方數次邀請。
秦伍德先前的暗羨頓時變成了同情,安慰道,“聽聞江二郎君與其妹關系并不親厚。兩人雖同在一母名下,這些年卻無多少往來。想來應該不是只對謝兄你有異議,謝兄就別往心上去。”
被他這么一說,謝凜川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