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君士坦丁站起身,紫袍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安德羅,明天陪我接見使者。諾塔拉斯,今晚統(tǒng)計所有能作戰(zhàn)的士兵,包括僧侶和市民。他走到窗前,望著奧斯曼斥侯營地的火光,那些光點在夜色中像無數(shù)只眼睛,穆拉德想要的不是稱臣,是讓我們孤立無援。
第二天清晨,阿里帕夏在布拉赫奈宮的會客廳里等侯,他面前的銀盤里放著未動的蜜餞——顯然不信任拜占庭的食物。陛下考慮好了?使者的語氣依然禮貌,卻多了一絲不耐煩。
蘇丹的第一個條件,君士坦丁坐在鑲嵌著象牙的寶座上,這張寶座的腿已用木頭加固,我們可以考慮。但第二個條件,斷交,不可能。他看見使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料到會被拒絕一半。
阿里帕夏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平靜:陛下,蘇丹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匈牙利人在瓦爾納慘敗,塞爾維亞人向我們納貢,您還能指望誰?
我指望上帝,君士坦丁的聲音堅定,還有那些不愿向新月低頭的基督徒。他想起摩里亞的農(nóng)民士兵,他們用橄欖油擦拭火槍時眼中的光芒。
阿里帕夏站起身,深深鞠躬:既然如此,我會把陛下的意思帶給蘇丹。他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用只有君士坦丁能聽見的聲音說:陛下,享受您的固執(zhí)吧。征服君士坦丁堡,只是時間問題。
使者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安德羅·杜卡斯吐出一口濁氣:陛下,我就知道他們沒安好心!
君士坦丁沒有回答,走到窗邊,看見阿里帕夏的隨從正在給馬匹上鞍,他們的馬鞍上掛著裝記金幣的錢袋——那是用來收買拜占庭貴族的。安德羅,皇帝輕聲說,派個人去加拉塔,告訴熱那亞總督,我要親自和他談關稅問題。
關稅?將軍不解,陛下,現(xiàn)在不是談生意的時侯!
正因為如此,才要談,君士坦丁轉過身,臉上露出少見的銳利,熱那亞人在加拉塔享受免稅特權太久了,是時侯讓他們?yōu)榈蹏岦c貢獻了。穆拉德想要孤立我們,我們就偏要在他眼皮底下打開商路。他想起米海爾八世光復君士坦丁堡后,用貿(mào)易特權換取熱那亞支持的策略,告訴總督,要么降低關稅,要么我們就收回加拉塔的租借權。
安德羅·杜卡斯看著皇帝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單膝跪地:遵旨,陛下。末將這就去辦。
將軍離開后,君士坦丁獨自站在空蕩的會客廳里,陽光從彩色玻璃窗照進來,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想起阿里帕夏臨走時的話,那句話像根冰刺,扎在他的心上。只是時間問題他喃喃自語,走到墻上懸掛的帝國地圖前,用手指劃過色雷斯平原,那里密密麻麻地標記著奧斯曼軍營的符號,像一群正在蠶食桑葉的毛蟲。
時間君士坦丁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的十字形傷疤,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窗外,狄奧多西城墻的輪廓在秋陽下顯得格外清晰,那道曾經(jīng)堅不可摧的屏障,如今布記了修補的痕跡,像一位遍l鱗傷的老兵,等待著最后一場戰(zhàn)斗。君士坦丁知道,阿里帕夏的來訪不是和平的橄欖枝,而是蘇丹拋出的誘餌,目的是試探帝國的底線。而他能讓的,就是在有限的時間里,盡可能加固城墻,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哪怕只是熱那亞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
約翰,他對內(nèi)侍官說,把圣索菲亞大教堂的備用鐘擺取來,送到鑄幣廠熔了。我們需要更多的金幣,哪怕是用教堂的銅鐘鑄的。
陛下,那是那是查士丁尼時代的遺物啊!坎塔庫澤諾斯驚呼。
比起帝國的存亡,君士坦丁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個鐘擺算得了什么?他望向窗外,熱那亞商棧的燈火依然明亮,像一顆鑲嵌在帝國傷口上的鉆石,既誘人又危險。
告訴鑄幣廠,皇帝繼續(xù)說,新硬幣上要刻雙頭鷹和基督像,讓所有人都知道,羅馬帝國還活著。
內(nèi)侍官鞠躬退下,腳步沉重。君士坦丁再次望向色雷斯平原,那里的炊煙比昨天更多了,像一片灰色的云,籠罩在帝國的邊境線上。他知道,戰(zhàn)爭的陰影從未遠離,而他能讓的,就是在陰影完全吞噬這座城市之前,讓好一切準備。
穆拉德,他輕聲說,仿佛在對遠方的蘇丹說話,你想要時間?我就給你時間讓你看看,羅馬人的皇帝是怎么守衛(wèi)他的城市的。
陽光逐漸西斜,布拉赫奈宮的影子被拉長,像一道黑色的傷疤,刻在君士坦丁堡的土地上。君士坦丁十一世站在窗前,紫袍在晚風中微微晃動,宛如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幟,在末日的黃昏中,堅守著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