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散發(fā)霉味的干草,便是他們今晚的床。
謝無憂死死捂住口鼻,繡鞋踩在臟污的地面上,她看著角落里那堆積著蛛網灰塵的柴堆,看著地上爬過的蟑螂,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嘔”她干嘔一聲,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為什么!為什么要離開將軍府?!明明偷錢的是他!”
她猛地指向在另一角面無表情劈著柴禾的謝無慮,聲音尖利得破了音,“犯錯的又不是我!憑什么我也要跟著受這種罪!憑什么?。 ?/p>
她只要一想到,往常這個時辰,她早已在灑滿玫瑰花瓣的香湯里沐浴完畢,換上柔軟的寢衣,躺在鋪著軟墊、熏著暖香的床上,或看著話本,或聽著丫鬟講坊間趣事。
柔和的燭光,溫暖的炭盆,精致的點心唾手可得那是何等的愜意奢靡!
而現(xiàn)在呢?
冰冷的空氣鉆進單薄的衣衫,身下是扎人的干草和堅硬冰冷的地面!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怪味!
到了晚上,這柴房里還不知道有多冷!說不定還有老鼠!
巨大的落差感和絕望啃噬著她的心,將她最后一點理智徹底粉碎。
劈柴的鈍響戛然而止。
謝無慮握著柴刀的手停在半空,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沾染著灰塵和汗?jié)n,眼神黑沉沉地看向謝無憂。
那眼底深處藏著暴戾,但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繼續(xù)機械地劈砍著手中的柴禾。
只是那落刀的力道,明顯重了三分。
倒是王氏聽見這話忍不住了,現(xiàn)在她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她兒子身上,容不得任何人說他的不是!哪怕是她的親生女兒!
“住口!”王氏猛地從干草堆上站起來,指著謝無憂厲聲斥罵,眼睛因為疲憊布滿血絲,“你現(xiàn)在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屋頂,還不是靠你弟弟!”
“是他給人家掌柜寫了整整一沓菜單,磨破了嘴皮子才換了這柴房三日!沒有他,你現(xiàn)在就得睡大街喂野狗!不知感恩的東西!”
“沒有他?!”
謝無憂像是被徹底點燃的火藥桶,猛地跳起來,歇斯底里地尖叫。
“要不是他做出那等丟人現(xiàn)眼的事!要不是他連累全家!我怎么會淪落到要和野狗搶地盤的地步?!明明都是他害的!你反倒來罵我?!”
角落里,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謝承宗終于睜開眼。
“好了!都少說兩句!吵什么吵?眼下艱難些,不過是權宜之計!熬過這幾日便好了!”
“無慮是皇上親點的進士!金榜題名!吏部的授官文書遲早會下來!”
“無論官職大小,朝廷都會賜下府??!到時候,我們自然就有安身立命之所!何必為眼前這區(qū)區(qū)幾日困頓爭執(zh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