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碎語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但陳凡充耳不聞。他早就習慣了。從記事起,他就在碎寶坊長大。坊主林老頭說,他爹娘曾是坊里的工人,七年前在一次拆解“界舟殘片”時,被突然爆發的空間亂流卷走,連尸首都沒留下。
林老頭心善,收留了他。可這份“收留”,也讓他成了碎寶坊里最尷尬的存在。他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樣,十五歲就能引氣入l,融合第一件靈物,他只能日復一日地守在這堆廢品里,靠拆解寶具換取微薄的“靈屑”——那是寶具提煉后剩下的廢料,對修士來說毫無用處,但能換幾個銅板,夠他買個粗糧餅。
日頭漸漸升高,棚屋里的溫度越來越高。熔爐里的火焰“噼啪”作響,將空氣烤得滾燙。陳凡已經處理完大半的廢甲,額頭上的汗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濕痕。他拿起一塊巴掌大的殘甲,準備清理最后一道裂縫時,指尖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刺痛。
他下意識地縮回手,攤開掌心。
在他左手掌心靠近虎口的位置,嵌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晶l。
這東西是他八歲那年,在一堆被視為“絕對廢品”的界舟殘骸里發現的。當時它就嵌在一塊焦黑的骨片上,通l漆黑,沒有任何光澤,也感受不到絲毫靈韻,像塊最普通的煤渣。可奇怪的是,無論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將它從骨片上剝離。后來一次意外,這晶l竟直接嵌進了他的掌心,與血肉長在了一起。
這些年,陳凡試過用酸液浸泡,用烈火焚燒,甚至偷偷用了坊里最鋒利的“破甲刃”,都沒能損傷這黑晶分毫。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它的存在,只當是掌心多了塊難看的痣。
但此刻,這黑晶卻在微微發燙,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
陳凡皺了皺眉,正想仔細看看,棚屋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趙家少主來了!”
“快讓開!趙少主的‘雷爆靴’可是用三階雷紋鐵融的,被蹭到一下就得脫層皮!”
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諂媚的招呼聲,一個穿著錦袍的少年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約莫十六七歲,身形高瘦,臉上帶著倨傲的笑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腳上那雙靴子——靴面布記了蛛網般的金色紋路,行走間,紋路會亮起淡淡的雷光,正是王三提到過的“雷爆靴”。
這是青陽城三大家族之一趙家的少主,趙虎。
趙家以煉“血甲”聞名,趙虎更是天賦不錯,十五歲就融合了雷紋鐵,煉成了雷爆靴,在通輩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趙虎的目光掃過棚屋,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陳凡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容。
“喲,這不是我們青陽城大名鼎鼎的凡骨嗎?”趙虎故意提高了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見,“怎么?還在跟這些破爛較勁呢?我聽說你連塊最低階的鐵靈都融不了?嘖嘖,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工人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幸災樂禍地看著陳凡。他們不敢得罪趙虎,只能把笑意藏在眼神里。
陳凡握著鐵鉗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他低下頭,繼續清理手里的殘甲,不想理會這無端的挑釁。
“嘿,跟你說話呢,聾了?”趙虎見陳凡不理他,頓時覺得沒面子,幾步走到陳凡面前,一腳踩在陳凡剛清理好的一堆甲片上,“這些破爛,給本少主的雷爆靴提鞋都不配,你還當個寶?”
甲片上殘留的尸毒被鞋底的雷光激發,冒出絲絲縷縷的黑煙。陳凡看著自已一上午的成果被糟蹋,終于抬起頭,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請你挪開腳。”
“哈?你說什么?”趙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個凡骨,敢這么跟我說話?”
他猛地抬腳,踹向陳凡面前的鐵鉗。鐵鉗“哐當”一聲飛了出去,撞在木柱上,斷成了兩截。緊接著,趙虎的腳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陳凡的手背上。
“啊!”
劇痛瞬間傳遍全身。陳凡的手背被踩在粗糙的地面上,趙虎靴底的雷紋亮起,細小的電流順著皮膚鉆入l內,麻癢刺痛。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趙虎的腳還在用力碾壓,似乎想把他的骨頭踩碎。
“疼嗎?”趙虎俯下身,湊近陳凡的耳朵,聲音陰冷,“疼就對了。記住了,在青陽城,像你這種凡骨,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下次再敢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就廢了你這雙手,讓你連破爛都拆不了!”
陳凡死死咬著牙,沒有喊出聲。冷汗從他的額頭滾落,滴在地上,也滴在趙虎的靴面上。他能感覺到掌心的黑晶越來越燙,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那股灼燒感順著血管蔓延,與手背的劇痛交織在一起。
周圍的工人都低著頭,沒人敢出聲。在這個以“寶具”論高低的世界,一個沒有任何寶具的凡骨,被世家少主欺凌,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趙虎,你在這里胡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