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林柔嘉沒走原路,而是繞道走入后山。
山林蒼翠,生意盎然,陽光斜照下,均勻地將光線送入枝葉交織的縫隙,投下的光影斑駁恣肆,山上的風(fēng)莫名多了分涼氣,蔥蘢的綠植搖曳,晃動間清新的氣息沁脾。
一眼望過去,蕨菜,馬齒莧,龍葵,野薄荷,竹葉菜……
都是能做燙菜火鍋的,再往里走,還能看到一叢叢的青頭菌,牛肝菌那些野生菌。
既然要跑,就要吃飽。
她的胃早被自家爸媽養(yǎng)得嬌貴又挑剔,家里有專門的營養(yǎng)師搭配餐食,入口的吃食皆是精貴新鮮的,味道更是沒話說。
阿媽的手藝只是能入口的程度,家里窮,葷腥也少見,她自然也沒什么胃口。就她現(xiàn)在四肢無力的狀態(tài),她怕自己還沒開跑就餓暈在路上。
林柔嘉轉(zhuǎn)過身,撞上少年濃稠深諳的墨眸。
他的眼尾微微泛紅,光線晃眼,他蜷曲細長的睫毛上沾上了晶瑩的水光。
想說的話倏然卡在喉嚨里,她艱難地咽了幾次口水,才緩緩啟齒,“趙……春生,你有袋子嗎,我想摘點菜和菌子回家煮火鍋吃。”
趙春生微微瞪大眸眼,原本暗淡的一層霧悄悄散了,重新覆上一層流彩,唇角也不自覺地勾起,重重點頭,幾步跑到她身邊,從褲袋里掏出一個發(fā)皺的紅色塑料袋,獻寶似的遞給她。
林柔嘉受不了他滿眼全然是她的樣子,別開臉,“我摘野菜,你摘菌子。你摘夠6個人吃的量,然后我們就回家。”
趙春生臉色慢慢浮上潮紅,從洗得泛黃發(fā)皺的灰色襯衣口袋上掏出紙和筆,一筆一畫地寫字。
“我只想在你身邊”
七個字,帶著點不常寫字的生澀,寫得格外認真工整。
林柔嘉定定地看著他,不言一語。
剛才還偷偷摸摸地哭,不過喊了聲他的名字,多云轉(zhuǎn)晴了,還拿起小本寫字了。
那小本子她都懶得說,全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他寶貝似的,走到哪都揣在兜里。
她記得他好像還畫過她,但死活不肯給她看。
“隨便你吧。”
她蹲下身,指尖輕巧地連根扯斷馬齒莧。
趙春生畢竟從小干慣了農(nóng)活,摘野菜的速度快,動作也麻利,只是黏她得緊,走到哪跟到哪,像是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她被他煩得沒脾氣,就算有脾氣也得忍著,忍到他徹底相信她會好好跟他過日子,忍到他不再防著她看著她,忍到她可以永遠不用再忍為止。
“趙春生,你是不是喜歡畫畫?”林柔嘉站在樹蔭下看著趙春生摘菌子,撣了撣手上的塵土,不動聲色地問了句。
趙春生微微皺眉,思索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手上的塵土仿佛怎樣都撣不完似的,她垂著頭,全神貫注地清理指間的贓污,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嘴,“我……我爸有個朋友在市里的文化館當老師,以后有機會可以把他介紹給你畫畫。”
趙春生沒有說話,而是抬眼看她,眸眼澄澈清明而又深不見底,就這樣直直地望著她,仿佛能透過她的視線,洞穿她小心翼翼隱匿的心思。
林柔嘉的余光就這樣“不經(jīng)意”地與他的眼神相撞,心臟咯噔一下收縮攥緊,她有點慌,但強忍著逼迫自己冷靜,不咸不淡地拎起地上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也不理他,直接就走了。
后面很快想起略顯著急的腳步聲,溫?zé)岬拇笳茡徇^她的手,接過塑料袋,另一手強硬地掰過女人的肩,讓她不得不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