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般忠心,為何不去質問滿朝文武,不去阻攔全城百姓?偏在這無人暗處,對我一個亡國孤女步步緊逼!
還是說,只有逼死我,你才能名正言順地取走信物,圓你的閣主大夢?”
“荒謬!”
衛飛鴻的臉色霎時難看至極,他冷聲道:“你是受萬民供養的公主,他們跪,是貪生。你跪,是叛國!這豈能混為一談?”
“萬民供養?”燕昭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唐的笑話。
她那位父皇,終日吟詩作畫,不理朝政,只知揮灑風流。一時興起,將這風流種播在了一個胡人血統的舞女身上。
胡人世代為奴,胡女更是卑賤,因其膚白貌美,淪為權貴之間風靡的玩物,任人輕賤。
她自出生就被燕帝棄于深宮,就連殉國這等“殊榮”,他都不曾記起還有她這個女兒。
她可憐的母妃早逝,死前拼著一口氣,叮嚀她要活下去。
她答應母妃,一定會長命百歲,母妃才安心闔眼。為了活著,她竭盡全力,終于憑著聰慧被皇后選中,成了嬌蠻暴躁的四公主伴讀。
四公主厭惡讀書,卻名滿宮廷。
七歲詠雪、九歲點評《春秋》、十二歲作《勸義篇》痛斥反賊義王,得燕帝親口稱贊。
那些美名背后,皆出自她燕昭之手。
若她無用,早已如母妃一般悄無聲息地死去!何來萬民供養?她過的日子,只怕尚不及百姓家豢養的一犬!
九公主,歸義公主……她此生最痛的兩段回憶,皆與這該死的公主名號糾纏不清。
燕昭心中如被業火灼燒,臉上卻緩緩綻出一抹奇異的微笑,眼神亮得駭人。
“不錯,我叛的就是燕國!哈哈哈,你能奈我何?殺了我?”
她輕輕用手一抹脖子,語含挑釁:“可你舍不得呀,不然,何必在此與我喋喋不休,廢話連篇!
讓我猜猜……蘅姨便是這攬月閣的主人,她死了,對不對?
自她死后,閣內殺出一只‘新燕’,取代了她副閣主之位。那‘新燕’定然棘手無比,才逼得你來蘅姨此處,翻遍她留下的東西,尋求制衡之法?”
衛飛鴻身軀一震,驚疑地看向她。
見他如此反應,燕昭心中大定:“哎呀,看來我猜對了呢?!?/p>
她修長的指尖輕輕一下點在自己胸口:“除了我這血統純正的閣主,誰能幫你壓制那只‘新燕’?”
話音落下,她毫無防備地仰起臉。月光如水,流淌在她那一截白皙的脖頸上。
燕昭聲音甜得發膩,話語卻字字驚心:“是為本閣主戴上信物,還是用飛鏢捅穿我的喉嚨,隨你?!?/p>
說完,她渾不在意地闔上眼,笑意不減,頰邊浮現兩個淺淺的梨渦,仿佛陷入了一場酣睡。
衛飛鴻盯著她,呼吸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這是一幅荒謬絕倫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