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底爬出的蜘蛛群好似流動的透明流光,如河如海從地底噴涌而出,淹沒了所有屬于人類的東西。混亂中,有人在反抗,有人在死亡,有人在哭嚎,有人將其他人推向背后。
人類面對絕望時所有的善與惡都在此表現得淋漓盡致。帶著強烈的污染,從纏繞的黑霧觸須中源源不斷地涌入青年的感知,梅森一陣眩暈惡心,邪異的污染死死纏附著他的意識,無孔不入地往里鉆。
哪怕是最堅定的血脈者都會在與黑霧直接接觸的剎那精神崩潰,從內而外異化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強烈的情感呼嘯而下,沖擊著青年的心靈。梅森竭力抵抗著精神污染,在艱苦的對抗中,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輕靈的風聲,頓時腦子一清。
那是茂盛枝葉被風吹動時的舒暢音聲,比林間潺潺流動的溪水更加婉轉,仿佛一曲從生命內部誕生的動人歌謠。
這美麗的聲音直接從青年的身體里響起,清晰地傳遍了每一處角落,保護著自身誕下的孩子不受污染影響。
它是來自世界創造者與記錄者的歌聲,浩如煙海的詩詠匯聚成清亮而純凈的波濤,伴隨劍士的每一次揮劍射出,硬生生為其清理出通往黑線源頭的楊康大道。
原本欲要異化優秀種子的黑霧如見天敵,驚慌失措地逃竄不止。等藏進這聲浪無法觸及的范圍,又窺伺般地投來觀察感。
這是世界樹第一次主動提供幫助。看起來還挺有效的?
梅森又驚又喜,不敢耽誤世界樹為他爭取的時間,再次提起長劍。黑霧見狀又改變了攻勢,從混沌黏膩中生長出許許多多模糊人形,哀哀切切地伸手去抓青年的褲腳。
每一張臉都是梅森方才在記憶中見過的。背后黑色的絲線纏繞著伸向遠方,更使得這一幕宛如鬼蜮。
就算憐憫也無用,在這里的都是已經死去的人。紅發青年抬起手中的劍,每落一次都會在心里默念。
這一劍砍斷了女人的脖子,她是住在鎮子里的裁縫,做得一手好女工。
這一劍削掉了男人的頭,他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流氓,但在蜘蛛人來襲時,他保護了一對孩子的離開。
這一劍,這一劍,還有這一劍。
他步于人類最恐怖的地獄中,做盡最糟糕的事情。對無辜的死人下手,生生造出一條哀嚎遍野的路。
步過無數影影重重之后,青年終于抵達目標。那是一棵高聳的樹。足有等人高,無數觸手怪般張牙舞爪的藤枝向四周蔓延,遠遠望去說不出的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