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旗幟,沒有號角,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交談。只有厚布包裹的馬蹄踏在凍土上發出的,沉悶而富有節奏的“噗噗”聲,以及甲葉間偶爾因顛簸而發出的,細微的摩擦聲。
這十萬人匯聚成的寂靜,比任何吶喊都更令人心悸。
月光,如水銀瀉地,灑在他們玄色的甲胄上,反射出森然的寒芒。那一片片涌動的白色,仿佛是自九幽之下爬出的死亡軍團,要將整個世界都拖入永恒的寂靜。
徐瀟,策馬行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那張剛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進入神海境之后,他的感知變得無比敏銳。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后十萬名騎士的氣血與意志,正通過一種玄奧的軍魂聯系,與他體內的那片神海,隱隱共鳴。
他仿佛就是這支軍團的大腦,而這十萬騎士,就是他延伸出去的,無堅不摧的利爪與獠牙。
主公的計劃,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
奔襲三百里,于黎明破曉時,首插敵軍心臟,斬首主帥!
瘋狂,大膽,卻又精準得如同一道冰冷的計算公式。
他喜歡這種感覺。
驚馬原,聯軍大營的最外圍。
幾名屬于鳳州的哨兵,正縮在一處背風的土坡下,圍著一堆半死不活的篝火,瑟瑟發抖。
“他娘的,這鬼天氣,能凍掉人的卵子!”一名老兵狠狠啐了一口,從懷里摸出一個干癟的皮酒囊,灌了一大口。
“喝吧喝吧,喝完了早點睡。”另一人懶洋洋地靠在土墻上,“反正那林淵小兒都被咱們三十萬大軍嚇破了膽,龜縮在城里不敢出來,哪有什么敵人?!?/p>
“說的是。等張將軍他們打下鎮北城,咱們跟在后面喝口湯也就行了。”
最初說話的老兵,將酒囊遞給同伴,揉了揉被凍得發僵的耳朵,不經意地朝遠方的黑暗中瞥了一眼。
“奇怪你們有沒有覺得,今晚的地好像有點抖?”
“抖?你他娘的是酒喝多了,自己發抖吧!”同伴嗤笑一聲,搶過酒囊,也懶得再看一眼那片無盡的黑暗。
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震顫,很快便消失不見。
或者說,被他們徹底忽略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一道白色的洪流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距離聯軍大營不足五里的一處緩坡之上。
徐瀟勒住韁繩,身下的戰馬發出一聲低沉的鼻息,噴出兩道白氣。
他站在山坡的最高處,俯瞰著下方那片燈火通明,喧鬧依舊的龐大營地。那座位于營盤正中央,燈火最是輝煌,也最為奢華的巨大帳篷,在他的瞳孔中,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刺眼。
如同一個標記好的,等待宰割的祭品。
他能感覺到,身后十萬道冰冷的目光,己經隨著他的視線,鎖定了同一個目標。
那股壓抑了整整一夜的滔天殺意,在這一刻,凝聚到了頂點。
徐瀟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寒鐵長槍。
動作沉穩,堅定。
槍尖在暗淡的星光下,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遙遙地,對準了那座依舊在醉生夢死的中軍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