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衡繼續道,“還有阿宛的事情,本身就是你做的不對。不提別的,就說她這些年的付出,我們都該感懷在心,而不是去落井下石。我不知道誰給你提的,說阿宛占了你的身份,占了你的富貴。”
“但是,流放邊境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輕松,每日里的勞作,每日里的鞭策,每日里的吃食,比之村人都不如。阿宛都給熬下來了,換成是你,還不定能熬下來。”
“阿月,你想象過冬日里挖凍土挖水渠,因為工具不夠,只能用手挖嗎?土里結著冰,所以比石頭也不軟多少,只能自己用樹杈掏,用手扒拉,一天下來,手都是血,連水都不能沾。”
“而能得到的,不過是半個冷硬的饅頭,吃下去都拉嗓子。我身體不好,每回冬日里做什么,我都做不夠,分的糧食也不夠,都是阿宛給我分她的食物,每次她都跟我說,她人小,胃口小,吃一點點就飽了。”
“小時候我吃她的救濟糧,后來我吃她賺的糧……”說到這,江明衡的眼眶也有些濕潤,“阿月,這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
“可是,一大赦回歸燕北城,她甚至都沒在家里睡過一個好覺,就被趕回趙家了。”
“你看,是我們家欠了她的。你為何會覺得她占了你的便宜?誰與你說的?”
江逐月的手指緊緊攥住,指骨青白,她不答反問,“哥哥很喜歡趙宛舒?”
江明衡不懂她為何突然這般問,卻也頷首道,“阿宛自小就乖巧。”
他跟趙宛舒十幾年的感情,如何能說忘就能忘的。
只是,如今他也沒有臉去見她了!
江逐月聞言,齒縫間都是血跡,“是嘛……”
江明衡也沒耽擱,“你既是聽進去了道理,那就與我去見見阿宛,與她道歉。”
江逐月沒動,江明衡皺了皺眉,“阿月。”
江逐月抬頭看向他,眼眶紅通通,眼角都是紅腫,“我若是去了,是不是就不用去家廟清修了?我舍不得娘,我想娘了……”
只要不去家廟吃苦,便是讓她從柳家離開,被人嘲笑,她也認了。
“你先起來。”江明衡見她這般可憐的模樣,嘆了口氣,伸出大掌,到她跟前來,“地上涼。”
其實江明衡也不是不心疼江逐月,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落到外頭那么多年,骨肉分離的,心里也是不落忍的。
可方才聽了江逐月的話,他就想,是不是自家做錯了什么。
因為大家沒跟她好好講道理,讓她認為趙宛舒占了她的身份,占了她的榮華和親情,讓她心里對趙宛舒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然后,她的家人卻還想著對個冒牌貨關切,如何讓她不多想呢?
不過,江明衡心疼感慨是一方面,做錯了事,卻還是得認錯道歉的,這是原則問題。
江逐月抿了抿唇,頓了頓,還是怯生生地把手放入他掌心,任由他把自個兒拉了起來。
等到站起來,她偷偷摸摸地看了眼江明衡的臉色,低低喚了聲,“哥哥,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