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之物,心意卻不尋常?!迸醿€目色透冷,他與姬絎一直水火不容,之前貪墨一案,姬絎不計前嫌,請未曾洗清冤屈的他協助此案,待他洗清冤屈,又送禮示好,旁人眼里是化干戈為玉帛,但在天家眼里,一個長袖善舞的朝臣和一個孤臣走得太近了。
大理寺卿裴儉,可堪重用,可堪孤臣之名。
天家既然起了疑心,無論姬絎送來什么,他接不接受,都不重要了。
轎子停在眼前,裴儉卻不上轎,翻身上馬,雙腿夾住馬背,俯眼問了一句,“尸體在何處?!?/p>
“城北義莊?!?/p>
裴儉拍鞭,揚長而去。
城北義莊。
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股腐爛的臭氣,而最大的臭味來自面前一具半腐的男尸。
尸體全身赤裸浮腫,xiong腔腐爛,蠅蟲縈繞在半空飛舞,嗡嗡嗡亂響,而他的面部雖然被水泡得腫脹,五官輪廓依稀可辨,烏發鳳眼,劍眉入鬢,標致異常。
是世人印象里的逆犯謝易。
下屬揭下白布一截兒,露出尸體的右手,竟有六指,更加確定。
裴儉盯住眼前赤裸惡臭的男尸,目光如炬,斬釘截鐵:“不是他。”
世人傳得玄乎,逆犯謝易并無六指,腕上卻生著一粒宛若朱砂的紅痣。
這具男尸并沒有。
裴儉冷聲:“尋他臉上破綻?!?/p>
仵作動手,仔細摩挲尸體面容,從下頜細微處掀起一角兒,直至整張面皮掀開,露出原本面目。
一張臉上布滿傷疤,溝壑交錯,早已遮住原本的五官,也遮掩尸體的真實身份。
一連幾日,城中恢復往日的繁華。
宵禁之后,還有幾個醉鬼不怕撞上巡夜的士兵,在街上晃晃悠悠。
從鴻儒樓里走出來一群東倒西歪的文人蟬客,今日宴上飲酒吟詩,好不快活,喝得酩酊大醉。
眾人在門口分別,一個清瘦高挑的白袍男人醉醺醺挑燈而行,迎面撞上巡夜的兵馬司,見他形跡可疑,當即喝道:“何人擅闖宵禁?”
將男人捉到跟前審問,一個鬼影忽然從街前竄過,統領生疑,立即帶人搜捕,留下二人捉男人回兵馬司,忽地身后冷風陣陣,尚未回頭,后頸挨了一記砍,軟軟栽倒,將男人壓在底下,他醉意正酣,渾然不覺,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直到有人哎了一聲叫他,“裴沖!”
男人聽到有人喊自己大名兒,迷糊糊應著,“我在這兒,哎呦呦哪個王八羔子壓我,喘不過氣了……”
話音未落,一只蒼勁有力的大手按住他肩膀,往上一提,將他從兩個小兵身下撈出,男人站不穩腳跟,眼兒半睜,瞧得迷糊,乍看面前一張鬼面鳳眼,黑黝黝的夜色下滲人無比,他不自覺咽了咽口水,“你是人是鬼?!?/p>
對方用腳踢起地上的燈盞,提到臉上照著,火色燃燒到一雙鳳眼里,眼波盈盈,亮若鬼瞳,顯出一種詭異的美感,“吸了你的魂兒,我不就成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