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附近的公車站搭了公車,因為不是常搭的那一站,因此還找了一下站牌。出了汗的肌膚被公車上的冷氣包覆,格外冰冷。
搖搖晃晃十五分鐘,在通知站名的廣播還沒響起之前,吳元青按了下車鈴。這里已經(jīng)遠離市中心,周圍景色有些荒涼。
下車后吳元青在這不管轉到哪都長得很像的路上,本能地前往目的地。拐了幾個彎后,他在一間鐵皮屋蓋的工廠前停下腳步。往里頭窺探,敞開鐵捲門的工廠里沒有人,于是他繞到工廠后方的空地,站在隔著一條巷子的變電箱后方,目光停留在工廠的后門。
過了一會,一群工人從后門三三兩兩走出來,隨意在水泥空地邊坐下。雖然工人們的年紀有老有少,但還是一起夾雜著臟話大聲聊天。其中一位中年大叔扯著嗓子,和每個人分享著菸,說是他兒子去國外出差回來買的外國菸,請大家抽抽看。
這時,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子獨自從后門冒出來,其他人并沒有招呼他也沒有因為他的出現(xiàn)而停止說話,說難聽一點就像是沒他這個人一樣。他在離其他人都很遠的位置,背對著大家坐下。
男子從褲子口袋拿出了皺巴巴的菸盒,在一旁吸著廉價菸,無視于其他人的歡樂。他細長的丹鳳眼底下看似毫無生氣,但也不難發(fā)現(xiàn)深處透露些許兇惡之氣。
沒有人發(fā)現(xiàn)吳元青,那名叫張程威的高瘦男子也只顧著低頭抽菸滑手機。吳元青吞了口口水,此刻他心跳稍快,呼吸平穩(wěn),他仔細感受著自己身上直覺的反應。
前陣子,吳元青讓自己習慣每天出門去附近晃晃,不到幾天,他便發(fā)現(xiàn)父親又開始跟蹤了,但頻率沒有以往的多,而且似乎都在假日。找了人反跟蹤,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父親的住處和工作的地點。既然掌握了對方的資訊,吳元青雖然一度猶豫,但最后還是給自己先做好之后的準備為理由,暗中觀察父親。
吳元青已經(jīng)來過這里好多次,每次都在工廠的休息時間躲在一旁偷看。以往張程威都躲在角落,吳元青無法看到他正面。只有這一次,因為平常的位置被佔走了,張程威坐在比較明顯的地方,吳元青終于可以好好觀察他。
由于眼前的父親和記憶中的印象實在差太多,吳元青直直盯著他,重新將眼前的畫面烙印在腦中。以前彷彿一手就可以把自己掐死的結實手臂,現(xiàn)在僅剩一層皮覆蓋在骨頭上,混雜著白發(fā)的亂發(fā)也沒有整理,隨興地在頭頂亂竄。面目枯黃,好像將死之人的模樣。
這時,張程威把手機靠在耳邊,往地上捻熄了菸,似乎正準備打電話。
過了幾秒鐘,吳元青口袋的手機響了。他嚇了一跳,匆匆忙忙把手機拿出來,反射性按了拒接。
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在和電話里的人說話,并隨興地又點燃一支菸。
吳元青冷靜后朝手機螢幕一看,剛才打過來的不是那支沒有儲存的號碼,而是曹一郁。
當吳元青在心里埋怨曹一郁時,工廠里的鈴聲大響,休息時間結束了,每個人又慵懶地走回工廠里。
吳元青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不銹鋼門的后方。
我是為了讓自己不害怕才來的。吳元青這么告訴自己,然后嚥下心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