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顯沉默片刻,容覽本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客套安慰的話,沒想到他卻反問道:
“那你呢,容覽?”
吳子顯緩緩開口。
“你把自己照顧的怎么樣?”
容覽愣住。
隨即他眼眶發熱,酸澀的巖漿沿著鼻梁倒灌。他趕緊眨眨眼,強壓下澎湃的情緒。
是因為在空無一人的高空上嗎?他怎么變得不像他了?倒不如說,從走進游樂園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退化成一個小孩兒了。
容覽沒有回答吳子顯,只是說:“旋轉木馬放的兒歌,跟我媽小時候老給我哼的一個調調。”
“嗯。”
“前兩天我還做夢來著,夢見大叔大媽在菜場跟人砍價,有點想他們。”
“嗯。”
“顯哥,你聽聽就忘了,別告訴佑哥他們,大男人說這話怪丟人的。”
“嗯。”
過山車停在游樂園的最高點,容覽盯著三百米高空下縮成樂高積木的城堡尖頂,不禁滾了滾喉結,卻突然聽見吳子顯叫他。
“容覽。”吳子顯沒有看向他,而是別過頭,面向另一邊,輕聲說,“下次再一起來吧。”
鋼輪與軌道摩擦的銳響吞沒了尾音,他們停在了城市之巔。天空被夕陽染成葡萄酒漬的暗紅,兩只糾纏的黑鳥正被鍍上金邊。下方的人工湖突然倒映出整片火燒云,仿佛天空在他們腳下又復制了一個燃燒的世界。
容覽張張嘴,還沒來及回答,安全帶突然勒緊腰腹。視野顛倒,失重感將心臟高高舉起,過山車開始螺旋下墜。
他毫無防備,爆發出有生以來最大的一聲尖叫。
下了過山車后,容覽抱著垃圾桶想嘔吐,卻什么都沒能吐出來。吳子顯在旁邊站著,跟個沒事人似的。
“怎么樣?”這時,秦佑和唐羨之遠遠地迎上來,問道,“玩得開心嗎?”
容覽本想說開心,但想到吳子顯還在邊上,于是沒有回復,默默地看了對方一眼。
吳子顯直截了當地回答:“挺開心的。”
不知道為什么,容覽從剛才坐過山車的氣氛里,依稀找到了幾分兩人當年的影子。他像猛灌一口溫水,于是微微一笑,附和說:
“我也特別開心。”
雖然容覽和吳子顯約好了,以后還會再去游樂園。但吳子顯不再提起,容覽也就沒好意思追問。
他一直把這件事掛在心上,不曾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這天forth四人早早地結束工作,回到寢室。吳子顯提出,晚上想要安靜地看個電影,其他人便自覺地把客廳讓給了他。
容覽來到客廳時,黑暗如融化的松脂,只有電視機的光亮在吳子顯漂亮的臉色忽明忽暗。
“顯哥,怎么坐地毯上?”說著,容覽坐到真皮沙發上,卻隔了一些距離。
自從上次游樂園回來,兩人的關系好像親近了那么一點,容覽也不再像最開始那般刻意避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