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盡一下子沒有認出來這是李明澈,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安安對李明澈的印象很好,再加上性格活潑,像顆小炮彈似的沖了出去,歡叫著“明澈叔叔歡迎回家!”,一頭扎進李明澈彎下的懷抱。
李明澈輕松地把安安撈起來,手臂的肌肉線條十分有動作美,高高舉過自己的頭頂,轉了小半圈,安安興奮的尖笑聲都被拔高了調子。
他抱著安安,大步走過來,先騰出一只手用力抱了抱母親,李老太他笑著拍他的背,手機還頑強地保持著拍攝狀態(tài),等著發(fā)到閨蜜群里好好炫耀一番呢。
然后李明澈站到了陵盡面前,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熱烈,無懈可擊,甚至帶了點風塵仆仆的急切。他身上有淡淡的飛機艙的味道,混合著一點古龍水尾調。
“辛苦了,小盡。”他的聲音低沉了些,透著熟稔的親昵。
他微微傾下身,那張輪廓分明、因長期健身而顯得過分精神的臉龐靠近過來。
這是一個程式,一套流程里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林小曼極輕微地吸了口氣,寒冷的空氣刺得鼻腔深處微微一痛,她踮起腳尖,臉上調動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羞澀和喜悅的笑容,湊上去,準備將嘴唇印上他那刮得泛著青色的臉頰。
動作流暢,演練有素。
就在她的唇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前一瞬,一聲突兀、尖銳、極其不協調的碎裂聲,硬生生切開了這幕其樂融融的團圓戲碼。
“哐啷——嘩啦——”
是玻璃或者陶瓷一類器皿,被狠狠摜在地上,粉身碎骨時能發(fā)出的最決絕的慘烈聲響。
陵盡的吻僵在半空,沒能落下去。她整個人像被瞬間凍結,只有睫毛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所有聲音似乎都潮水般退去,世界被按下了靜音鍵。
她猛地轉過頭,循著聲源望去。
十幾步開外,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灘深色的、滾燙的液體正狼狽地四處漫溢,猙獰地吞噬著地面倒映的燈光。大大小小的白色陶瓷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一個保溫桶的金屬內膽孤零零地歪倒在其中,還在徒勞地冒著稀薄的熱氣。
湯汁的濃郁香氣混合著藥材的微苦,異常執(zhí)拗地彌漫開來,壓過了機場消毒水的味道。
視線再往上。
陳淮清站在那里,身上那件還是她常年放在診所里以備不時之需的中性羽絨服,此刻襯得他臉色是一種失血的蒼白。
他微微佝僂著背,像是腹部剛剛遭受過一記重擊,所有的生氣都被抽空了。他的右手還僵硬地半懸在空中,維持著那個摔擲東西后的、可笑又可憐的姿勢。
他的眼睛,直直地,死死地,釘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