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德性,扔黑驢屯那人堆里,保管沒人多瞅一眼。
他一轉身,像滴水珠掉進小河溝,悄沒聲兒地混進了涌向黑驢屯的人流。
黑驢屯,說是個屯子,不如說是個大雜燴的破爛市。
這是縣城日頭照不到的腚溝兒。
空氣里一股子怪味,油炸貨的膩香混著陰溝的餿臭,攪和出一種讓人反胃的獨特氣味兒。
道兒坑坑洼洼,兩邊擠滿了歪七扭八的棚戶和地攤。
人們的眼神大多帶著警惕和藏不住的貪婪,像餓急眼的野狗在踅摸食兒。
許向前沒急著往里扎。
他瞅見了,這破市場看著四通八達,其實正經的出入口就仨。
每個口子邊上,都戳著幾個看著無所事事的“閑漢”。
東邊口子上,一個靠墻根曬老爺兒的瘸子,面前擺著幾雙破草鞋,可他眼珠子很少看攤子,老往進來的人身上瞟。
西邊路口,一個賣烤地瓜的,他那爐子擺的位置賊刁鉆,正好能把整個路口收眼里。
南邊小道兒,一個抱著孩子喂奶的娘們兒,像是跟鄰居嘮嗑,可眼角的余光,總往過路的生面孔身上溜。
暗哨。
許向前心里一聲冷哼。
這都是金爺的眼珠子。
摸清了外頭的道道,他從人最多的東口混了進去。
他學著周圍人的樣兒,微微哈著腰,倆手揣袖筒里,趿拉著步子,眼神渾濁地在滿地攤上瞎踅摸。
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來路不明的糧票、工業券,廠子里“順”出來的零件。
舊衣裳,破家具,還有吹得天花亂墜的“抄家古董”。
許向前在一個賣舊家伙什的攤子前停下。
拿起一把銹跡斑斑的老虎鉗子,跟攤主磨嘰了半天價錢,最后因為一分錢沒談攏,“氣哼哼”地走了。
演得滴水不漏,活脫脫一個想撿便宜又摳搜的窮光蛋。
在破市里溜達了兩圈,摸清了里頭的道兒和布局,他開始找目標。
清風茶館。
壓根兒不用打聽。
在這破破爛爛的地界兒,那棟兩層高的青磚小樓,太扎眼了。
它戳在黑市正當中,像個土皇帝的衙門,俯視著周圍趴窩的爛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