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和烏魯魯已經停止了挖掘,兩人臉色慘白如紙,烏魯魯扶著旁邊一棵樹,還在劇烈地干嘔,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牧羊人則失神地看著坑中的慘狀,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蜂醫,”威龍的聲音響起,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近乎非人的冰冷,“收集……能收集的身份證明。軍籍牌、身份證……任何能證明他們是誰的東西。”
蜂醫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這個命令意味著要再次踏入那片尸骸與硫酸混合的、如同地獄油鍋般的深坑邊緣。
但他沒有任何猶豫,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明白,威龍。”
他深吸一口氣(盡管面罩內是潔凈空氣,但那濃烈的景象帶來的心理沖擊依舊窒息),重新蹲下身,如同進行著一場最殘酷的儀式。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高度腐敗、一碰就可能碎裂的軀體,用戴著厚厚手套的手,在相對“完整”的上層尸體破爛的衣物口袋、脖頸間摸索著。
動作極其輕柔,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莊重和無法言喻的悲痛。
一枚邊緣沾染著黑褐色污跡的gti狗牌(軍籍牌),被他從一名士兵破碎的頸鏈上取下。
一張被血水和泥污浸透、幾乎無法辨認的塞族平民身份證,從一個老婦僵硬的手指下抽出。
半個燒焦的皮夾,里面夾著一張模糊的、笑容燦爛的兒童照片,從另一具平民尸體的內袋里找到……
每找到一件,蜂醫都小心翼翼地在相對干凈的地方(比如自己的手套或工具表面)擦拭掉最表層的污穢,然后珍而重之地放入一個特制的密封證物袋中。
他的動作穩定而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手術,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和面罩下急促的呼吸,泄露著內心翻江倒海的悲憤與惡心。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惡臭和死寂中緩慢流逝。
威龍如同一尊冰冷的守護神,矗立在坑邊,r14步槍斜挎在胸前,槍口指向幽暗的樹林深處,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每一個可能藏匿威脅的陰影。
紅狼在遠處的制高點紋絲不動,如同融入巖石的雕像,只有槍口隨著視線的移動而微微調整。
無名則徹底消失在林間的陰影里,仿佛從未存在過,但那份無形的、冰冷的殺意,卻彌漫在空氣中。
終于,蜂醫直起身,手里拿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密封袋。
袋子里裝著殘缺不全的軍籍牌、模糊的身份證、幾張被污損的照片、甚至還有一枚扭曲變形的婚戒……
這些都是沉默的墓碑,是數百個被抹殺的生命留下的最后印記。
“威龍……只有這些了……”
蜂醫的聲音透過面罩,帶著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感,“很多……已經無法辨認,或者……找不到了……”
他的目光投向坑底那些粘稠的混合物和白骨。
威龍沉默地接過那幾個沉甸甸的證物袋。
冰冷的塑料隔著戰術手套,卻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逝去靈魂的悲鳴。
他沒有低頭再看那個萬尸坑一眼,只是將袋子緊緊攥在手里,仿佛要將其嵌入自己的掌心。
“露娜。”
威龍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滾動。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