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拿起皮囊走到河邊的時候,寬闊的河面上,不但有草料,還有燒焦的帳篷碎片,以及沾血的碎木頭,等等雜物。
等茱萸裝滿所有的皮囊,無定河的河水已經變成了一片血色。
黑衣人跪在河邊,黑瘦的臉頰上不停的流下淚水。無聲的哭泣很快就被打斷了,一名番兵的探子,騎著駱駝,正朝著他們追來。
黑衣人默默的站起身來,抽出隨身的匕首,迎著飛馳而來的駱駝,沖了過去。番兵的探子朝著迎面而來的黑衣人放了幾次飛箭,都被黑衣人閃身躲過了,擦身而過的時候,黑衣人突然平地里飛了起來,半空之中手里的匕首劃過一道寒光,騎著駱駝的番兵探子,直沖到茱萸身前,才一下子從駱駝上栽了下來,鮮血一下子染紅了好大一片黃沙。
黑衣人轉身追過來,又牢牢控制住了駱駝,才顧得招呼茱萸,“咱們得連夜趕路了,番兵的探子有駱駝,會追進瀚海里來?!?/p>
“?。 避镙峭纯嗟暮暗?。原來,番兵探子有幾支飛箭是朝著茱萸射來的。茱萸可沒有黑衣人的身手,遠遠的躲開了幾次,最后一支箭還是射到了小腿上。
黑衣人聞聲上前,用匕首熟練的挑開飛箭的箭簇,“自已用藥止血?!焙谝氯朔愿乐?。說完,便上前把番兵探子身上能用的東西都扒了下來,把尸身拋到了無定河中。匆匆處理了一下留下的痕跡,就過來扶著茱萸上了駱駝。黑衣人牽著駱駝,急匆匆的朝著瀚海深處走去。
雖然茱萸受了箭傷,可是,有了駱駝以后,茱萸騎著駱駝,干糧和水囊也都掛在駱駝身上,黑衣人步履輕盈矯健,駱駝被牽著,一路小跑著。此后的日子里,兩人走得反倒比一開始快了不少。
并沒有探子繼續追來,血色的河水,過了幾日也變回了清澈的樣子。深入了瀚海深處,此時的無定河已經變成了涓涓細流,半個月之后,甚至開始斷斷續續起來。
坐在駱駝上的茱萸,閑下來的時候,就跟黑衣人講自已的家鄉,那是煙雨繁華的江南,那是曲折離奇的云貴之行。是那杭州城里的藥鋪,是那三年后才入洞房的新娘。
黑衣人很喜歡聽茱萸講的這些江南日常,他常年駐守西北邊塞,何曾想過,只有黃沙戈壁的千里之外,那煙雨江南的模樣。
“我做的荷葉桂花粥,最是清涼滋補,回去我一定帶你去嘗嘗?!避镙翘蛄颂蚋闪训淖齑?,朝著前面牽著駱駝的黑衣人說道。
“好。”黑衣人每次都是這么簡短的附和著。
“你一定要去杭州城啊,去給我爹娘說一聲,說兒子不能盡孝了。你一定要囑咐我那娘子,讓她找個好人家改嫁了吧,也是個苦命的女子?!避镙钦f完,一頭從駱駝上栽了下來。
“好。”黑衣人停了腳步,低聲答應道。
那番兵探子的箭簇是抹了毒的,茱萸的小腿早已經紫黑潰爛多日了。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堅持著,茱萸自已用隨身帶的有限藥物壓制著,不知道,能堅持到什么時候,直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茱萸走后的每天夜里,杏兒獨自在深夜的夢中醒來,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流淌。直到,一個牽著駱駝的異鄉人到來,朱家的天一下子就塌了。他說,茱萸埋在了瀚海深處的無定河邊。他說,不能給爹娘盡孝了。他說,新娘子改嫁了吧,別苦了自已。
異鄉人,說完這些話,放下幾件茱萸隨身的物品,便離開了。
那一夜,杏兒沒有再哭泣,她穿好一身紅色的嫁衣,拋了一根紅綢系到了房梁上?!肮?,我不會改嫁的?!毙觾赫f著,探身將自已掛在了紅綢之上。
“學究大人,你不但知道城北的老瘋子,怎么連女鬼的事情也知道的這么清楚啊?”蔡聞達也不由的有些驚異的問道。草廬里的眾人都被學究大人的故事深深吸引,此時,天都亮了,眾人都沒有察覺。
自稱樂圣的撫琴公子這時說道:“薛玖,你在典史大人那里,還真學到不少門道啊?!?/p>
“這些故事都是真的???”
“學究大人,你是不是把典史大人那邊的卷宗都翻遍了?”
草廬七賢又恢復了平常嘈雜的樣子,鬧哄哄的直到晌午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