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考慮得非常周到,您之前那個食品廠,不是搞得風生水起嘛,聽說現在生產‘紅星汽水’和‘向陽糕點’,在市里都供不應求?”
錢有福的聲音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蠱惑:
“周局長的意思是,不如……您先把食品廠那邊的擔子挑起來?輕車熟路,效益也好,能讓工人同志們先吃飽飯嘛!”
“農機廠這邊技術復雜,任務又緊,交給縣里派下來的技術骨干暫時接管,保證按時按質給德國人交貨!您看,這樣安排,是不是兩全其美?”
圖窮匕見!
糖衣包裹著的,是淬了劇毒的獠牙!
用輕飄飄的“慰問品”和看似“體貼”的安排,就想奪走他嘔心瀝血、剛剛在絕境中殺出血路的農機廠!
還想染指他在落萍縣的根基——食品廠!
孫明遠、周永康,這是要把他連皮帶骨,徹底吞掉!
巨大的怒意如同火山巖漿,在陳建華胸腔里瘋狂奔涌!
但他臉上,那抹冰冷的嘲諷卻更深了。
他沒有立刻爆發。
他的目光,越過錢有福,越過那幾兜刺眼的“慰問品”,再次落向了角落的行軍床。
沈玉紅依舊在昏睡,沈秋正用沾了溫水的毛巾,小心翼翼擦拭她滾燙的額頭和脖頸。
錢有福順著陳建華的目光看去,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和算計,臉上卻堆起更加“關切”的笑容:
“哎呀,沈玉紅同志還沒醒啊?這怎么行!陳廠長,您看,周局長想的就是周到!”
“縣醫院最好的內科張主任,已經帶著進口退燒針和營養液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保證給沈玉紅同志用最好的藥,最好的治療!您就放一萬個心!”
“只要您點頭,食品廠那邊……”
他用最體貼的言語,編織著最惡毒的繩索!
用玉紅的命,來要挾他!
陳建華緩緩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錢有福,臉上那抹冰冷的嘲諷,終于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錢副科長,”
陳建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車間的噪音,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
“回去告訴周永康。”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落:
“農機廠,是我的命!食品廠,是我的根!誰想動它們一根指頭……”
陳建華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利刃,瞬間刺穿了錢有福臉上所有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