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陳俊茹眼中不屑更甚,“我說你一個‘罪徒’何以入朝為官,原是攀附了朱棣逆賊!”
“姑娘何必如此敵視?”李子城嘆道,“令尊與家師當年亦有淵源。你方才說這是你家……莫非此宅原是陳尚書府邸?”
陳俊茹神色一黯,低聲道:“正是。家父因擁戴建文帝,遭錦衣衛構陷,闔家……罹難。我漂泊在外一年有余,藏身應天,只為伺機刺殺朱棣,可惜……至今未能得手,如今連故宅也……”她語帶哽咽,難以為繼。
李子城心中了然。這些建文舊部雖有血勇,卻失于謀略。如陳俊茹這般明知錦衣衛大肆搜捕還敢現身,不僅自身兇險,更險些連累了他。
想到此處,他不禁一陣頭疼。
“我實不知此乃令尊舊宅。若早知,斷不會搬入。然事已至此,若此時請辭,反惹陛下猜疑。”他看向陳俊茹,正色道,“不如這樣,你暫且在此安身。我保你衣食無憂,護你周全,躲過錦衣衛緝拿。”
“至于行刺之事,”他頓了頓,“何時動手,全憑你心意,我絕不干涉!”
陳俊茹狐疑地打量著他:“你身為朱棣之臣,我憑何信你?”
“就憑你如今孤身一人,除我之外,無人能助你。”李子城直視她的眼睛,“若我真想拿你邀功,方才大可把你交給紀綱!縱使你身手不凡,能敵得過錦衣衛指揮使和他手下眾多鷹犬?”
“我未將你交出,一是念你身世堪憐,二是顧念兩家舊誼。”他語氣轉沉,“我既食永樂之祿,自當為朝廷效力。至于你與陛下之間的恩怨,非我能斷,亦不愿過問!”
他神情愈發嚴肅:“此前陛下已有意將咸陽公主許配于我。若無今夜這場風波,我本可尚主為駙馬。如今被你這一鬧,此事恐生變數!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么?難道還不足以取信于你?”
陳俊茹聞言,一時語塞,緩緩垂下頭。
她先前為躲避錦衣衛搜捕,情急之下通過書房暗門潛入臥房,卻因傷痛難忍輕咳出聲,險些害人害己。此刻聽李子城道明利害,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愧意。
沉默良久,她終于低聲道:“今夜之事……是我連累你了。”
聲音雖輕,卻帶著幾分生澀的誠懇。
李子城見她如此,神色稍緩:“罷了。你早些歇息,明日……我還需想法子去應付陛下。”
自陳俊茹險些被紀綱揪出的那一刻,李子城便已思量好了退路。
紀綱雖不敢明言昨夜之事,但身為朱棣心腹,又與自己結怨,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扳倒自己的機會。
恰逢陛下有意設立翰林書院,而自己亦有暫避鋒芒之意。
不如順勢而為,請纓前往書院,既能遠離朝堂漩渦,亦可避開咸陽公主這門燙手婚事。
咸陽公主乃徐皇后所出,姿容絕世,氣質非凡。然李子城深知大明皇室的忌諱,絕不愿步那歐陽倫的后塵。
次日清晨,李子城如常上朝。
朝中關于倭寇的爭議已然平息,那克制倭刀的“狼筅”也已功成。
按說陛下此刻該龍心大悅。
然而奉天殿上,群臣卻見朱棣面色沉郁,眉宇間隱有雷霆之怒。
眾人噤若寒蟬,早朝草草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