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移藩!打著‘體恤宗親’、‘共享天倫’的旗號!”
“燕王陛下可下詔,言道諸王叔伯兄弟,隨他靖難勞苦功高,不忍其再戍守苦寒邊關,飽受風霜之苦!特恩準其移藩內地富庶之所!比如……就安置在京畿附近!”
“賜予更加華麗廣闊的王府,更豐厚的俸祿,更安逸的生活!此乃皇恩浩蕩,體恤骨肉之情,名正言順!諸王縱有疑慮,也難尋正當理由拒絕,甚至……可能還會有人覺得是恩典!”
方孝孺眼睛一亮,但隨即又皺起眉頭。
“此計……確有巧思!以恩賞之名,行調離之實,使其遠離根基雄厚的邊關藩地!然……移藩京畿,雖使其遠離舊部,但諸王齊聚天子腳下,若心懷異志,相互串聯,豈非更如群蛙聚于甕中?稍有異動,便是肘腋之患!恐怕更難防范!”
他指出了這個策略潛在的最大風險——把一群猛虎聚到了眼皮子底下,萬一炸窩,后果更可怕!
李子城仿佛早就料到老師有此一問。
“恩師所慮極是!所以,這第二步,便是需要一把時刻懸在他們頭頂、無處不在的勺子,一個專門負責監管宗室勛貴、刺探隱秘的秘密機構!”
“秘密機構?”
方孝孺一怔,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錦衣衛?!”錦衣衛的赫赫兇名和遍布天下的耳目,他自然是知曉的。
“錦衣衛可用,但不可久恃!更不能讓其權柄過重!”
李子城的語氣陡然變得異常嚴肅!
“恩師!錦衣衛監察百官,緝捕審訊,無所不包,權力已是不?。 ?/p>
“若再讓其將手肆無忌憚地伸向宗室藩王,長此以往,此機構必將尾大不掉!其鷹犬遍布朝野,羅織罪名,構陷忠良,只知媚上,不懼天威!”
“屆時,它就不再是陛下的耳目爪牙,而是一頭會反噬其主的猙獰惡獸!我大明后世之君,恐將深受其害,朝堂之上,必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蟬!此乃取禍之道,遺毒無窮?。 ?/p>
李子城的聲音不高,但那斬釘截鐵的語氣和對未來“災難”的篤定預言,如同重錘敲在方孝孺心上!
更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進了門外陰影中某個人的耳中!
厚重的雕花木門外,一片死寂。
然而,在搖曳燭光投下的、那片最深沉的陰影里,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臉色,在聽到李子城那句“猙獰惡獸”、“取禍之道”、“遺毒無窮”時,瞬間變得鐵青!
那雙原本就陰鷙的眼睛里,陡然迸射出毫不掩飾的、如同淬了毒液般的兇戾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