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炳猛地睜眼,眼中血絲密布,嘴唇顫抖:“你……你顛倒黑白!”
“黑白?”
徐謙站起身,負手望外,“這世道早沒了黑白,只有餓與不餓。”
他轉身,眸光如刀:“你守的不是棺,是幻夢。而我給的,是飯。”
帳外風雪呼嘯,帳內沉默如死。
良久,徐謙揮了揮手:“給他粥,別餓死了。我還用得著這張嘴,去罵我。”
夜深。
風停雪歇,月破云出。
云璃悄然步入中軍帳,手中握著一份密報,指尖微涼。
她本不該這么晚來見他——可有些事,若不說出口,便要爛在肚子里。
她站在燈下,看著徐謙伏案批閱軍情的背影,終于道:
“三省巡按……已秘密結盟。”
“他們聯合北境邊軍五萬,定于七日后自三面合圍義營,糧草軍械皆已齊備,只待一道密令,便要將我們連根拔起。”
帳內寂靜如死。
徐謙卻沒抬頭。
他正用小刀削著一支竹簽,指尖靈活地轉動著。
火光映在他臉上,能看見他嘴角竟緩緩揚起。
“等的就是他們動武。”他輕笑一聲,將竹簽往案上一擲
“太平年月,他們躲在衙門里寫奏折罵我貪官;亂世一至,倒學會聯起手來了?挺好,省得我一個個請。”
他提筆蘸墨,動作干脆利落,連寫三道密令。
第一道:命柳鶯兒率“暗刃”十二騎,潛入敵軍主將營帳周邊,散布流言——“徐謙乃天授之人,凡舉兵相向者,七日內必染疫而亡”。
再于水源附近埋下幾具腐尸,偽作瘟疫之兆,務必要讓軍心先亂。
第二道:召集百余名流民婦孺,盡數換上素縞,懷抱干枯蟲尸,于敵營十里外游走哭號,聲聲泣血:“洪閑老爺救我們!上天發怒,唯有您能擋災!”
若有士兵靠近查探,便跪地叩首,稱昨夜夢見黑袍男子執旗立于云端,言“逆我者蟲噬骨,順我者米滿倉”。
第三道最簡,只一句:“石頭,把這袋米送去敵軍主帥帳前,放他案上,不留痕跡。附字條:‘此米避蟲,食之者生。’”
小石頭默默接過布袋,指尖觸到米粒時微微一頓,那米泛著淡淡藥香,是義營特制的“安神散”,混著少量致幻草藥,無毒,卻能讓人心神恍惚,夜夢紛亂。
云璃看著那袋米,忽然道:“你不怕他不吃?”
“他會吃。”徐謙冷笑,“人越怕死,越信荒唐事。今天他還能笑罵‘徐謙裝神弄鬼’,明天聽見營外哭聲,后天看見親兵發瘋,大后天自己燒得說胡話——他就會跪著求這袋米,當它是救命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