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鬼爺塞給我的五萬定金還在錢包里揣著,那批“南宋修內司官窯”的殘片特征突然在腦子里炸開——冰裂紋里的“金絲”、胎骨里的紫金土、粉盒上細如發絲的“游絲描”……
“周主任。”我撐著鐵板站起來,后頸的傷扯得頭皮發麻,“這批貨……跟我上周看的,特征應該差不多?”
鬼爺突然在旁邊咳了一聲,聲音比鐵板還硬:“哪能差不多?上周那批是漁民私藏的殘片,這才是正經上交的,完整度高多了。”
上周的那批貨,也根本不是什么殘件,完整的梅瓶、粉盒……
周德海沒接話,只是掀開最上面的木箱。防潮棉掀開的瞬間,我眼尖地瞥見箱角沾著的木屑——深褐色,帶著被海水泡透的綿軟,和我上周在梅瓶底座摸到的一模一樣。
“你看這只。”周德海示意士兵遞過一件青瓷盤,盤沿缺了個角,釉面蒙著層青灰霧,可當我用手電斜照過去,冰裂紋里立刻浮起淡淡的金黃。
“金絲鐵線。”我下意識地開口,指尖撫過盤底,露胎處的暗紫泛著冷光,“南宋修內司官窯,胎里摻了紫金土……”
話沒說完,鬼爺突然用腳尖踢了踢我的鞋跟,眼神里的警告像根針。
我閉了嘴,心里那點不對勁瘋長起來。上周鬼爺說那批貨是“老藏家急售”,現在周德海說是“漁民拖網分兩撥”,哪個是真的?還是……鬼爺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同一沉船的貨,先私吞了一批,又把剩下的報給了官方?
海風卷著浪聲撲過來,貨輪另一側傳來鐵鏈拖動的嘩啦聲。我瞇眼望去,幾個穿制服的人正從艙底抬木箱,其中一只的鎖扣上有明顯的撬動痕跡,像被人開過又重新鎖上的。
“發什么愣?”鬼爺把一副羊皮手套塞給我,正是我上周弄丟在他倉庫的那副,“趕緊看,周主任等著出鑒定報告,酬勞按上周的數再加兩成。”
又加了兩成。
我捏著那只青瓷盤,指尖的冷汗把釉面洇得發亮。我爸今早還在問,康復針能不能換成便宜點的;我媽在icu里比劃著,說想喝口熱水。這些念頭像塊石頭,死死壓住了心里的疑慮。
“是修內司官窯。”我深吸一口氣,把注意力放回瓷盤上,“這缺角是老傷,沉船上撞的,沒動過手腳。”
周德海的眼睛亮了亮,從包里掏出放大鏡:“跟你上周看的那批殘片能對上?”
“對得上。”我避開鬼爺的目光,指尖劃過盤沿的缺口,“胎質、釉色、開片特征都一致,應該是同一窯口同一批燒造的。”
鬼爺在旁邊松了口氣似的笑起來,拍著周德海的肩膀:“我說吧,這小子一摸就準。”
周德海沒笑,只是盯著鬼爺:“上周那批殘片,你按規定報備了?”
鬼爺的手僵在半空,隨即又哈哈笑起來:“報了報了,早就讓趙涵整理材料了,這不是忙著請小程來鑒定這批正經貨嘛。”
周德海沒再追問,只是把放大鏡往我手里一塞:“辛苦你了,把這批都看看,盡快出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