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幾乎是以醫院為家,白天在兩個病房間打轉,晚上就蜷在休息室的折疊床上。
胡子沒刮,眼窩陷著,白襯衫的袖口磨得起了毛,照鏡子時都快認不出自己。
“小楓,你也去歇會兒吧。”我媽啞著嗓子說,枯瘦的手想碰我的臉,又被輸液管牽扯著縮了回去,“我沒事了,讓護工看著就行?!?/p>
“沒事,我不困?!蔽倚α诵Γ烟O果塊遞到她嘴邊,“您多吃點,好得快。”
等我媽睡著了,我才輕手輕腳地退出來,掏出手機翻了翻。
鬼爺之前給的錢,已經剩的不多了,我又開始跑起了網約車,平臺的余額還剩三百多,是上周跑了三晚的收入,還不夠我爸一天的藥費。
我靠在走廊墻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開網約車?太慢了。就算每天干20小時,一個月撐死掙一萬五,光我爸的康復針就得每月八千。
這還是眼前的,再遠點,三個月后催債公司又要開始對我狂轟濫炸了,那上千萬的債務我都懷疑我這輩子能不能還清。
做鑒定?我苦笑了下。
當初我的賬號被封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栽了”,就算現在有人找,也多半是些拿仿品來碰瓷的,正經活兒輪不到我。
做生意?啟動資金在哪?我現在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被鬼爺塞來又沒扔掉的名片,就只剩下不到五萬了。
爸媽的病還急等著用錢,我不能拿這救命錢去賭。
頭疼得像要炸開,我揉著太陽穴往醫院外走。得吃點東西,再不想辦法,自己先垮了。
醫院對面有家面館,我常去的那家。老板認識我,見我進來,隔著玻璃柜喊:“還是老樣子?加蛋加肉?”
“不用,素面就行?!蔽依_椅子坐下,胃里空得發慌,卻沒什么胃口。
素面端上來,熱氣騰騰的。我剛拿起筷子,后頸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下。眼前瞬間黑了,耳朵里嗡嗡作響,最后聽見的,是老板驚慌的叫喊聲。
后腦勺的鈍痛像漲潮似的往上涌,我趴在冰涼的鐵板上,鼻腔里灌滿了咸腥味的海風,混著貨輪特有的鐵銹味。
掙扎著抬起頭,視線晃了好一會兒才聚焦。
不遠處的貨輪陰影里,兩個人背對著我站著。左邊那個穿著花襯衫,背影佝僂著,手里把玩著個東西——是鬼爺,錯不了。
右邊的男人穿著件行政夾克,肩背挺得筆直,海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襯衫。
他說話時側過臉,輪廓在陽光下顯得很清晰,氣質沉穩得不像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兩人遠遠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我趴在地上,后頸的傷口還在突突地跳。
被悶棍敲暈前的記憶碎片涌上來:面館里熱氣騰騰的素面,老板驚慌的臉,還有后頸那一下猝不及防的劇痛。
他們把我弄到這兒來了。
掙扎著想站起來,膝蓋剛撐直,后腦勺的痛又猛地炸開,我悶哼一聲,又重重砸回鐵板上。
這動靜驚動了那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