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那只南宋官窯梅瓶躺在泡沫里,青灰色的釉面映著應急燈的綠光,像只在水底睜了八百年的眼。
鬼爺拽著我的胳膊就往夾層拖:“愣著干什么?被查到你也得進去!”
“我不進去,”我甩開他的手,聲音出奇地穩,“我只是來看看,沒碰過你們的箱子。”
他愣了愣,隨即笑了,刀疤在綠光里扭曲成蜈蚣:“程楓,你以為這時候摘得干凈?你手里的手電,手套上的釉粉,全是證據!”
遠處的汽笛聲越來越近,貨輪的甲板上傳來腳步聲。
我突然抓起那只梅瓶,往工人沒來得及搬的木箱堆里塞,又把粉盒、青瓷盤全扒拉進去,用泡沫蓋嚴實。
“你干什么?”鬼爺急了。
“海警查的是‘正在交易的文物’,”我扯掉手套,往口袋里塞,“現在這些只是沉船上的破爛,誰能證明是你撈的?”
他眼睛一亮,立刻沖工頭喊:“快!把這些箱子封死!就說里面是走私的舊家具!”
甲板上的腳步聲到了艙門口,有人喊:“例行檢查!開門!”
鬼爺深吸口氣,整了整衣領,沖我使了個眼色:“你是我雇來鑒定舊家具的,記住了?”
我沒應聲,退到陰影里。
艙門被拉開,刺眼的陽光涌進來,幾個穿制服的海警走進來,手里的強光手電掃過一排排木箱:“里面裝的什么?”
“舊家具,從東南亞收的,”鬼爺笑著遞煙,“剛靠岸,還沒來得及報關。”
手電光停在我臉上,一個年輕海警問:“你是誰?”
“我是……”喉嚨突然發緊,我看著他肩上的警徽,想起icu里母親的呼吸機,“我是來幫忙卸貨的,臨時工。”
鬼爺的眼神在我臉上剜了一下,卻沒戳破。
海警們翻了幾個沒開封的木箱,里面果然是些掉漆的舊桌椅,罵罵咧咧地走了。
艙門關上的瞬間,鬼爺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你剛才……”他指著我,聲音發顫。
“我只是不想坐牢,”我轉身往艙外走,陽光刺得眼睛發疼,“挑完了,剩下的你們自己弄。十五萬,打我卡上。”
“程楓!”他在身后喊,“下周還有一批!”
我沒回頭。
甲板上的風很大,吹得人站不穩。
遠處的海面泛著金光,像鋪了層碎金。我摸出手機,柳清淺的短信剛好進來:【你母親的icu費用續上了,她早上醒過一次,問你在哪。】
指尖在屏幕上敲:【我馬上回去。】
走到碼頭出口時,趙涵的車停在路邊,她搖下車窗,眼里帶著擔憂:“鬼爺讓我……”
“不用了。”我打斷她,“告訴他,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