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是瞧什么呢?”綠萼不解地問。
麗姐兒也不理綠萼,直接進了花廳,看著揉著帕子,眉頭緊蹙,神情忐忑的林氏道:“我們不找了,假裝離了園子,只等著幾個哥兒出來就是了。”
園子這么大,藏幾個小孩子輕而易舉。且幾個哥兒調皮搗蛋慣了的,園子怕是摸的比誰都清楚。這么多人找了這么長時間都找不到,幾個哥兒是鐵了心要藏起來的。既然他們用了聲東擊西,我們再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就好了。
“怎么能不找了!”林氏覺得麗姐兒的主意太冒險,再說徐老太爺也未必會這么做。
“娘,幾個哥兒精著呢,他們最開始支開冰兒和雪兒,藏在東廂的床下,柜子里。等園子里的人都出去找他們了,他們才順著窗子爬了出去,躲了起來。”麗姐兒把猜測說了出來。
林氏眼睛大睜,滿臉的錯愕,既不相信麗姐兒說的話,又覺得麗姐兒的話有道理。幾個哥兒是什么樣的,別人不知道,她這個當娘的可清楚的很。她幾個兒子天生就聰慧,鬼主意又多,雖年紀小小,膽子卻大著呢。
那邊徐老太爺也折騰累了,心焦又煩躁,回凝暉堂找茶喝,恰好就聽見麗姐兒的一番話。因為這段日子忙著打包行裝,坐船上京,老太爺也不教書了,直接選了幾本書給幾個哥兒看。其中就有不少兵法謀略等書,難不成就這幾天,幾個哥兒就理論結合實踐,運用到實際中了?
徐老太爺和林氏正糾結著,青杏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歡天喜地地道:“少爺們找到了,在聽雨榭!”
“怎么找到的?”麗姐兒連忙問道。
“是于媳婦找到的,說是去水邊挖一株名貴的菖蒲,恰巧就碰見藏著的幾位少爺。”青杏笑著道。
“多虧了她,賞她二十兩銀子!”林氏又驚又喜。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幾個哥兒這才垂頭喪氣地回了凝暉堂,后面跟著黑著一張臉的徐熹。
“今天非得狠狠教訓你們才是,不知天高地厚,都要上京了,你們要往哪里躲啊!”徐熹訓斥道。
“好了,總之沒誤了開船的時辰,既然哥兒們都找回來了,就快去碼頭吧。”徐老太爺到底心疼幾個哥兒,不想徐熹再訓斥下去。
林氏自然也是心疼兒子們的,使了個眼色給榴花,榴花也機靈,拉著幾個哥兒就去內室換衣裳了。幾個哥兒也不知在聽雨榭什么地方躲的,渾身的泥土。
“服侍幾個少爺得機靈些,你們一個個蠢笨不堪,怎當大任!幸虧這次幾個少爺沒事,若真出了岔子,你們一家子的性命都賠不起。”丹桂聞訊也趕來了,滿園子幫著找了一番,聽說幾個哥兒找到了,連忙到了凝暉堂。看著徐熹不想放過幾個哥兒的樣子,丹桂連忙拿哭哭啼啼的冰兒和臉色蒼白,因為鬧肚子,身子還虛著的雪兒做伐子,想著先過一關再說。反正兩個人的模樣要說多可憐就多可憐,借著這個機會,讓主子狠不下心來重罰,也算是幫了這倆丫頭一回。
果然無論是徐老太爺還是徐熹,林氏,麗姐兒都覺得這倆丫頭因為幾個哥兒受了苦,因此只罰了三個月的米糧,薪俸。冰兒是擔驚受怕,這么一遭怕是減了十年壽;而雪兒則吃不得牛乳,偏偏幾個哥兒賞了她一碗乳酪,逼著她喝兩口,可是折騰了她一番。為此,過后林氏又私底下賞賜不少給兩個丫鬟,算是沒獎也沒罰。
馬車上,麗姐兒裝作看不見幾個弟弟,只靜靜地望著晨園雪白高大的圍墻與一縷縷垂下的綠蘿莫名地感傷。她曾與江州小小的宅院道別,也曾心驚膽戰地從蜀州老宅逃走,可只有這晨園,是她停留時間最長的,記憶最多的,美好而寧靜。
麗姐兒兀自沉思,那邊歡哥兒卻受不了麗姐兒的沉默,可憐兮兮地用一只小手去抓麗姐兒的袖子。麗姐兒自然察覺到了,卻不理會,直到眼角發覺歡哥兒快癟嘴哭了,這才看著歡哥兒道:“這世上誰都不能隨心所欲,曾祖父如此,父母如此,姐姐如此,你和哥哥們也是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些道理你們還不懂嗎?都懂得用兵法躲過眾人耳目的你們,這么淺顯的道理,姐姐就不與你們多費唇舌了。你們若是真喜歡江南,待長大成人,考了科舉,做了官,謀江南的官職就是了。父親就是如此在江南六載,你們如此聰慧,該懂得舉一反三才是啊。”
麗姐兒不知道無意中的一番話果然成就了一個弟弟的江南夢。諸多年后,徐熹的血脈也做了兩淮巡鹽御史的職位,且連任九年。
晨園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麗姐兒的雙眸中,代替的是碼頭人山人海。徐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想到送行的人會如此多,徐家的幾輛馬車都堵在街道上,根本過不去。只一瞬,徐熹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過是想著他岳父,林大人官至九卿之一,他這個做女婿的自然會被提攜。這些送行的人都存著一顆功利心與他交好,真心送行的寥寥可數。
徐熹不動聲色,下了馬車,一一寒暄,態度溫和,直到每個人都打點到。這幾年的官場生活,讓徐熹老練了不少,油滑了不少,不說八面玲瓏,也是左右逢源。待徐熹一一道了別,這才上了船,拱手而立,伴著家人離了蘇州。
麗姐兒在船艙中掀了簾子,也不知是眼花還是怎的,依稀看見了沈周的影子,那樣的孤寂,讓人看著心里泛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