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次三房捅了這樣的大簍子,顧家能夠不追究,全靠大房周旋。
黎昭群回到自己的院落時,天邊正浮著一層淡淡的橘紅。
推開那扇熟悉的梨花木門,院內的那株石榴樹還在,只是更粗壯了些,枝頭掛著幾個干癟的果實,想來是錯過了采摘的時節。
他記得十二歲那年,曾踩著梯子摘石榴,不慎摔了下來,是阿魚叔一把將他接住,自己卻磕在石階上,額頭腫了好大一個包。
想到阿魚叔,黎昭群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步走進內室,反手掩上門,將滿院的暮色關在外面。
房間里的擺設幾乎沒變。
紫檀木的書桌上,還放著他臨走前沒看完的《孫子兵法》,書頁上有他隨手畫的小人,墻上掛著的那把桃木劍,是祖母特意求來給他辟邪的,就連窗臺上那盆文竹,都被打理得郁郁蔥蔥。
他走到書桌前,指尖撫過泛黃的書頁,上面的墨跡還帶著少年時的張揚。
那時的他,總覺得理陽公府的規矩像一張網,束縛著他的手腳,總想著逃離,總覺得外面的世界才有真正的自由。
可如今,他真的“逃”了一圈,卻只嘗到了顛沛流離與身不由己的滋味。
“阿魚叔”他低聲呢喃,喉頭發緊。
阿魚叔他們還被晏鳳樓扣在城外,那些人都是跟著大伯父出生入死的老仆,如今卻因為他,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他想起晏鳳樓那冰冷的話語:“黎兄,你該知道怎么做。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下人,可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p>
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硯臺里的墨汁濺了出來,落在那本《孫子兵法》上,暈開一片烏黑。
他想嘶吼,想告訴大伯和祖母真相,想讓府中的護衛立刻去救阿魚叔,可他不能。
晏鳳樓的親衛就守在府外,像一群蟄伏的狼,只要他稍有異動,最先遭殃的就是阿魚叔和孫念聰他們。
更何況,孫秋菊還在海棠居,她也是晏鳳樓的棋子,他不能連累她。
窗外傳來幾聲蟲鳴,襯得房間里愈發安靜。
黎昭群癱坐在椅子上,看著熟悉的一切,只覺得無比諷刺。
這曾是他一心想要逃離的牢籠,如今卻成了唯一能暫時庇護他的地方,可這庇護之下,卻藏著隨時會引爆的炸藥。
他拿起那把桃木劍,劍柄上的紋路被摩挲得光滑。
從前他總嫌這劍不夠鋒利,如今卻緊緊攥在手里,希望能從中汲取一絲力量。
“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他不能讓府中為他墮入深淵……
暮色漸濃時,理陽公府的攬月廳已是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