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喚來石砣子。
那鐵匠沉默地摸著圖紙,手指在幾處拐角反復摩挲,忽然臉色一變:“這是北狄的馬道!坡三成,專走馱馬——里面不止有貨,怕是有兵!”
徐謙瞇起眼,沒說話,只從袖中抽出一截斷箭,遞過去。
箭鏃是梁軍制式,但尾羽刻著一個極小的“賀”字,筆劃歪斜,卻是狄文。
“賀蘭嵩。”徐謙輕笑,笑得牙根發癢,
“邊軍副將,拿朝廷俸祿,修敵國密道,養馬藏鐵,好大的手筆。”
他站起身,踱了幾步,忽然拍板:“三策并行。其一,對外就說清淤,挖得越慢越好。其二,掘工分三班,輪換作業,嘴嚴的上,嘴松的去挑糞。其三——”
他目光掃過囚屋方向,“盯死趙德安。”
陳三低聲道:“那廝這兩天總對著墻角嘀咕,像在念經。”
“不是經。”徐謙冷笑,“是禱告。他在求他主子快來救他。”
他轉頭看向阿禾。
啞女站在陰影里,手里攥著一根銅針,眼神冷得像井水。
她點了點頭,無聲地退入夜色。
子時三刻,小豆子回來了,渾身濕透,臉色發青,卻從懷里掏出一截油布包著的鐵牌。
徐謙打開一看,瞳孔驟縮。
“是兵符!”
“北境左衛”四個字,漆皮剝落,印痕卻新。
他手指輕輕撫過那凹陷的刻痕,仿佛摸到了一根通往權力深淵的繩索。
“這哪是貶官流放地?”他喃喃,“這是老天爺親手把刀塞進我手里。”
第二日,暗爐工坊悄然開建。
石砣子帶著三個懂鍛的流民,在東嶺背風處搭起泥爐,鐵錠分批運出,熔了鑄成農具、釘條,明面上說是“災后重建”,實則每一件都刻了暗記,只待一聲令下,便能一夜化為兵器。
戰馬藏進巖窟,由小豆子每日喂養記錄,連草料都按天數分裝,不差一斤。
兵符被裹進干柴,塞進柴房夾墻。
徐謙親手釘上最后一塊木板,拍了拍手:“現在亮出來,死得比前任驛丞還快。”
他不怕賀蘭嵩。
他怕的是自己還沒長好牙,就被人當蛇踩死。
可他知道,那家伙遲早會來。
“畢竟,誰能讓一個知道秘密的貶官活著?”
第三日夜里,雨又來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新搭的茅草頂上,噼啪作響。
徐謙躺在簡陋的榻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