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這把屠刀開始懷疑自身存在的意義時,它又該……揮向何方?
……
此時距離秦天領命離京,不過幾日。
養心殿內,燭火靜靜搖曳,將何歲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書架上,如一尊俯瞰眾生的神祇。
他沒有批閱奏折,指尖捻動的,是一份由玄鏡司剛剛呈上的,關于京城糧價與漕運的密報。
神態安然,仿佛對千里之外那場注定血腥的清剿,沒有投注絲毫的關心。
他確實不需要關心。
因為,就在半個時辰前,那道冰冷無情的機械音,已經在他腦海中,宣判了最終的結局。
何歲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八百點龍氣。
這個盤踞在狼居胥山,試圖建立法外之地的“山賊王”,氣運果然雄厚。
只可惜,他選錯了地方。
更可惜的是,他遇到了朕的刀。
何歲的目光從密報上移開,落在殿門的方向。
他知道,他那把飲飽了血的刀,回來了。
而且,這把刀的刀刃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一絲源于他自身信念的裂痕。
“陛下。”
小安子貓著腰,邁著碎步,悄無聲息地從殿外滑了進來,聲音壓得比蚊蚋還輕,生怕驚擾了這深夜的寂靜。
“天策衛指揮使,秦天,已在殿外候旨。”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顫抖。
“他說……幸不辱命。”
“讓他進來。”
子時已過,夜色深沉如一潭化不開的濃墨。
養心殿內,卻亮如白晝。
數十支兒臂粗的牛油巨燭,將殿內照得纖毫畢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昂貴的龍涎香與陳年書卷混合的獨特氣息。然而,這光明與暖香,卻驅不散殿內那股足以將人骨髓都凍結的、令人窒息的壓抑。
秦天身披那件尚未清洗、依舊帶著淡淡血腥與硝煙味的玄色重甲,單膝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磚之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沉默的鐵鑄雕塑。
自他入殿復命,已過去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
龍椅上的那位少年天子,卻始終沒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