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心底并不想和二姑娘的關系變得惡劣,便想跟對方說開,開解謝易墨。
她輕輕頷首,聲音溫軟卻清晰:“我想知道。”
謝易墨心情卻更沉重下去,手指控制不住地發抖。
她何嘗不知道,周氏是個溫柔大氣,又明事理的人。先前自己那般冷言冷語,夾槍帶棒地刺過去,換了旁人怕是早已記恨在心,可周氏偏不。她眼里的澄澈從未蒙塵,待自己依舊是溫柔和善,仿佛那些不快從未發生過。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里反復盤旋——萬一呢?
萬一周氏真是通情達理,聽了她的話,能從那份被精心編織的溫情里醒過來,能看清身邊那個男人的真面目呢?
周氏總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安坤榮,他欠她的,那些被他踐踏的尊嚴,他早就該付出代價了。
同為女人,周氏更能理解她才是。
這并不是她主動要跟周氏說的。
是周氏自己來要真相的。
謝易墨深吸一口氣,喉間發緊,指尖的顫抖卻漸漸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定,仿佛是解脫了。她抬眼看向周氏,眸中的死寂終于裂開一道縫,漏出些微破碎的光。
“安坤榮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在我十二歲那年……”謝易墨聲音顫抖,指節死死摳著胳膊,即使指甲縫里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把我壓在謝府后花園的假山上……”
“……奸污了我。”
謝易墨說的時候,那年夏天的蟬鳴仿佛還在耳邊聒噪,假山石縫里滲出的涼意,混著男人身上的酒氣……仿佛昨日才發生過。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謝易墨終于卸下了壓在心頭數年的重擔。
“你心心念念的良人,是個連十二歲女童都不放過的畜生。”
謝易墨抬頭,便見周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謝易墨喉嚨發干,看著她,有痛快,有憐憫,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疲憊,“他敢對當時的我下手,往后亦會對別的女孩動手。這種事,有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他骨子里的齷齪與卑劣,是藏不住的。”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盯著周氏,仿佛要將這些話刻進她的骨子里,“你懷著他的孩子,可你能保證,他將來不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嗎?你能保證,他會是個稱職的丈夫和父親嗎?”
“難不成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其他女孩遭他毒手么?那些和我一樣無辜的孩子,那些還沒來得及看清這世道險惡的姑娘,都會被他一個個拖進泥沼,毀掉一生!”
然而與她想象中的截然相反的是,周氏神色不是震驚憤怒,而是充滿了驚恐。
周氏腳下像踩著團棉花,腳步踉蹌著往后退,后腰猛地撞在冰涼的廊柱護欄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手護著小腹,臉色白如紙漿。
不遠處的丫鬟見到,便沖上來扶住她,“夫人!您怎么樣?要不要緊?”
“我沒事。”周氏緊抿唇。
但令謝易墨沒有想到的是,周氏緩緩抬眼看向她時,那雙曾溫柔似水的眸子里,此刻竟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驚恐,眼神像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
周氏怯懦地蹙眉,聲音發顫,“承范……他不是這樣的人。二姑娘大抵是喝醉了,竟胡言亂語了起來……我們走!”
她說著,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緊緊抓著丫鬟的胳膊,讓丫鬟扶著她,幾乎是踉蹌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