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樺齡趕緊把耳朵湊過去,聞到了奶奶身上熟悉的艾草味,小時侯她總在奶奶膝頭蹭,那味道混著灶膛的煙火氣,是她整個童年的回憶。
“那里,柜子上,你看到那個紅木盒子沒?”奶奶的目光往柜子那邊偏了偏,盛樺齡拿過來應聲打開,只是上面的紅漆早就褪成了暗橘色,邊角磨得發亮,鎖孔是老式的梅花形。
“這是您的嫁妝盒呀。”她記得這盒子,小時侯偷摸打開,只看見了一些老舊的東西,奶奶發現后總笑著拍她的手:“等你長大,你就知道這里面是什么了。”
“打開它,鑰匙在床墊下面。”奶奶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
盛樺齡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一把老舊的鑰匙。輕輕插入,一扭,里面的東西還帶著點灰塵,沒有金銀珠寶,只是一些舊銀飾和一些紙類東西。
最底下有本線裝的冊子,藍布封皮發黃了,其他紙頁都發脆了,封面上用毛筆字寫著“盛氏族譜”,字跡蒼勁,一看就是讀書人。
“陸恩的爺爺……”奶奶的指腹劃過族譜某一頁,那里貼著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兩個穿長衫的青年并排站著,左邊的眉眼像極了陸恩,右邊的正是爺爺年輕時的模樣。
“陸恩他爺爺,和你爺爺,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后來……后來家里遭了難,才斷了聯系,他們生前說過,以后兩家結為親家,陸恩人很不錯,是家里面的獨子。”
盛樺齡立刻明白了奶奶是要干什么了,嚇得她立馬合上了族譜,道:“奶奶,你不知道我已經和淮南定親了嗎,而且我們今年年底就要結婚了,怎么可能還……”
“傻孩子,你真的以為我這個老太婆不看新聞嗎?我都知道,徐淮南是個好孩子,他走了你肯定很傷心,可是,人總得往前走啊。”
原來家里人都知道了……
盛樺齡眼角打淚,她的指尖撫過照片里爺爺的臉,突然想起小時侯奶奶總對著空相框發呆,說“你爺爺要是還在,見了你這么大的姑娘,該多高興”。原來那相框里,本是兩個人的合影。
“這盒子,是我當年的嫁妝。”奶奶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起來,藏著經歷了半個世紀的風霜,“你太奶奶告訴我說,族譜比金銀金貴,不管家里面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應該傳下去。我本想等你嫁人時給你,現在看來……應該等不到了。”
“奶奶您別說了。”盛樺齡把盒子抱在懷里,像抱住了奶奶沉甸甸的一生。她突然懂了陸恩眼中的熟稔,懂了媽媽欲言又止的愧疚,那些被歲月藏起來的故事,原來是早就在血脈里悄悄牽好了線。
盛奶奶也心疼的抱住了她的頭,帶著淚說道:“我知道你和徐淮南談了五年了,他突然離世,是老天看不慣你們這么恩愛,陸恩是個好孩子,他家里現在都是讓地產生意,比我們好了不知道多少,他還是一名醫生,他爺爺也還在世,你過去,肯定會對你很好的。奶奶也喜歡你和徐淮南可以好好在一起,但奈何…命運多舛啊。”
奶奶的手輕輕覆在她手背上,像小時侯無數次哄她睡覺時那樣,一下一下拍著:“以后啊,把這冊子收好。不管你以后走了多遠,每當你看見這個時,你都會知道你的根在哪里的。”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祖孫倆交疊的手上,也落在那本族譜的藍布封面上,似乎是給所有未曾說出口的牽掛,都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
盛樺齡慢慢翻動著,她現在不能這么拒絕奶奶,她怕萬一奶奶一應激就永遠離開了她。
突然,她的注意力停留在了曾曾祖父寫的一篇日記上,落款時間是:1920年1月27日,是1920年新計算研究院爆炸的時間。
頓時,她感覺到一陣發冷,為什么這個時間會這么準確,剛好寫下日記的時間會是1月27日爆炸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