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染料初看時色澤飽滿,華美異常,可一旦接觸到人體的汗液,再經(jīng)由日光長時間的曝曬,兩種條件齊備,便會迅速發(fā)生奇特的反應,從原本的霞光萬丈,逐漸褪變成一種仿佛衣物發(fā)霉后才會有的、詭異的青綠色。
在蘇婉兒大肆采買的同時,另一條流言也在京城的街頭巷尾悄然傳開。
說書的、賣貨的、茶館里的閑人,都在神神秘秘地議論著一樁奇聞:“聽說了嗎?蘇記綢緞莊如今有了新規(guī)矩,只為清白人家的女兒供貨。據(jù)說啊,早前蘇家主母想替一個行為不檢的遠房侄女買布,都被掌柜的婉言謝絕了,說那樣的女子,不配穿他們蘇記的錦緞,會污了布料的清貴!”
這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恰好與蘇晚當初被污“通奸”的罪名遙相呼應,卻又巧妙地將矛頭指向了一個莫須有的“不潔之女”。
一時間,“穿蘇記錦緞”竟成了清白與身份的象征。
春日詩會如期而至。
皇家別苑的牡丹園內(nèi),百花爭艷,人影綽綽。
京中所有名門貴女齊聚一堂,衣香鬢影,笑語晏晏。
蘇婉兒作為今日最受矚目的焦點之一,在眾人的期待中姍姍來遲。
她身上那件用云霞錦制成的寬大披風,在春日暖陽下流光溢彩,宛如將天邊最絢爛的晚霞披在了身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絲綢拂過石徑,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
她享受著周圍投來的艷羨與嫉妒,下巴高高揚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活像一只開屏的孔雀。
她尋了個最好的位置坐下,心中盤算著待會兒如何“關(guān)懷”她那位可憐的堂姐。
然而,她沒等到蘇晚出現(xiàn)。
日頭卻漸漸升高,暖意變成了燥熱。
她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為了維持儀態(tài),不停地用帕子去拭。帕子吸了汗,觸感黏膩,她卻渾然不覺。
可她沒注意到,她香汗浸濕的肩頭與后背,那華美無雙的云霞錦,顏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變化。
最先是一抹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淡青色,如同上好的朱砂墨里不慎滴入了一點綠礬。
起初并不明顯,但隨著汗液的滲透和陽光的持續(xù)照射,那抹青綠迅速擴大、加深,如同一塊塊丑陋的霉斑,在華貴的錦緞上瘋狂蔓延開來。
“咦?你們看蘇二小姐的披風,那是什么顏色?”
“天哪,怎么一塊青一塊綠的?像是放了十年沒穿的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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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皆有例外
“噓!小聲點!”一個消息靈通的貴女壓低聲音,眼中滿是驚恐與鄙夷,“你們忘了前陣子的傳言嗎?說蘇記的布料,要是給‘那種’女人穿了,就會變得污濁不堪……這、這該不會是穿了‘通奸罪女’用過的布料吧?”
“轟”的一聲,人群炸開了鍋。
所有的目光都從艷羨變成了鄙夷、驚駭和毫不掩飾的嘲笑。
那詭異的青綠色,仿佛不是褪色,而是從蘇婉兒骨子里滲透出來的污穢。
方才還圍著她奉承的貴女們,此刻紛紛后退,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布料摩擦的窸窣聲變成了刺耳的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