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走了。”沙希德把工具包扔還給他,轉身時又補了句,“教堂在東邊,你往西邊走了兩公里。”
阿米爾的腳步頓了頓。
中士的背影融入夜色前,他聽見對方低低說了句:“我女兒也喜歡撿零件。”
醫院遺址的鐵門倒在地上,像頭被剝了皮的巨獸。
阿米爾踩著碎玻璃進去時,月光正透過殘缺的穹頂灑在地面,照出一串模糊的小腳印——是36碼的童鞋,鞋跟處有塊三角形磨損,和扎赫拉去年生日時瑪麗亞姆買的新鞋一模一樣。
他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工具包掉在地上發出悶響。
蹲下身時,指尖觸到腳印旁的蠟筆痕跡——歪歪扭扭的“z”,和扎赫拉在實驗室墻上畫的那個一模一樣。
地下室的門卡在半開的位置,阿米爾用扳手撬開門縫時,霉味混著鐵銹味涌出來。
金屬保險箱嵌在墻里,表面的漆已經剝落,露出底下的編號——和他在導彈碎片上解析出的編碼通一系列。
三組齒輪,第一組轉三圈半,第二組逆時針兩圈,第三組……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組齒輪前,耳邊響起瑪麗亞姆的聲音:“扎赫拉出生那天,護士說她的心跳像小齒輪在轉。”
咔噠。
第三組齒輪歸位的瞬間,保險箱發出輕微的“噗”聲。
阿米爾的手在顫抖,他摸出林月給的u盤插入終端,屏幕亮起的藍光映得他眼眶發紅。
波斯文提示在屏幕上跳動時,他輸入的每個字母都帶著l溫:“扎赫拉的第一次飛行”
——那是扎赫拉第一次坐無人機,他用舊零件改裝的小飛機,飛了三米高,小丫頭追著飛機跑,發梢沾了草屑,說:“爸爸,我要飛去月亮上撿星星。”
驗證通過的提示音響起時,地下室的通風口突然灌進一陣風,吹得桌上的齒輪零件叮當作響。
阿米爾按下播放鍵,屏幕里的雪花點逐漸聚攏,終于顯出一張熟悉的臉——瑪麗亞姆的發梢沾著機油,和他最后一次在實驗室見到時一模一樣。
“如果……”她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清晰得像在耳邊,“如果你看到這段話……”
阿米爾的手指按在屏幕上,仿佛能觸到妻子眼角的淚痣。
通風口的風更大了,半片野鳶尾花瓣從工具包里飄出來,輕輕落在鍵盤上,藍紫色的花瓣與屏幕里瑪麗亞姆胸前別著的鳶尾胸針重疊在一起。
“說明我們沒能一起回家……”
視頻的雪花點突然劇烈跳動,阿米爾猛地抬頭。
遠處傳來裝甲車的轟鳴,沙希德中士的聲音混在風聲里:“封鎖所有出口!”
他的手指懸在暫停鍵上,屏幕里瑪麗亞姆的嘴唇還在動,下一句話被雜音撕成碎片。
而在這碎片里,阿米爾聽見了扎赫拉的笑聲,像一串沒上緊的小鈴鐺,從記憶深處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