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村異兆（第2頁）

高戰(zhàn)沒有回頭，只是搖了搖頭：“在家等著，照顧好你娘。”

他的聲音很沉，像壓著一塊石頭。高洋恭注意到父親的后背有些駝，那是常年負重留下的痕跡，獵獲的野獸、砍伐的木材、家里的重擔(dān)，像一座座山，慢慢壓彎了這個男人的脊梁。

母親林氏將那枚龍紋玉佩塞進他懷里時，高洋恭聞到她袖口沾著的松香。那是她白天給父親縫補獵衣時，用松香固定線頭留下的。母親的手很巧，能用山里隨處可見的草藥給人治些小病，還會用各種植物的汁液染布，她染出的藍色，像極了雨后的天空。

“這玉佩是你外公留下的。”

林氏的指尖冰涼，觸到他胸口的皮膚時微微顫抖。她的手背上布記了細小的劃痕，那是常年讓家務(wù)和采藥留下的印記。“你外公當(dāng)年就是在斷魂崖失蹤的，那天晚上，也出現(xiàn)了這樣的鬼火。”

母親的目光越過高洋恭的肩膀，望向村口老槐樹的方向。那里的霧氣正變得越來越濃，已經(jīng)看不清樹的輪廓，只能隱約看到一團巨大的黑影，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像只張開爪子的巨獸，正緩緩向村子里逼近。

“記住，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開門。”

林氏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貼著高洋恭的耳朵說的，“如果我們天亮前沒回來……”

她沒有說下去，只是用力抱了抱兒子，然后轉(zhuǎn)身快步跟上高戰(zhàn)的腳步。

高洋恭想跟上去，腳剛邁出門檻就被父親按住肩膀。高戰(zhàn)的手掌寬厚有力，掌心布記了厚厚的老繭，那些老繭蹭過高洋恭的皮膚時，帶來粗糙的觸感。但此刻，那手掌卻帶著異樣的顫抖：“守好家，就是幫我們。”

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拍了拍兒子的后腦勺。那拍打很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與他平時嚴(yán)厲的形象截然不通。高戰(zhàn)轉(zhuǎn)身跟上林氏的腳步，夫妻二人的身影在濃霧中漸行漸遠，像兩滴墨汁融入宣紙上的夜色。

高洋恭站在門口，看著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老槐樹下。就在他們消失的瞬間，他隱約聽到母親低聲說了句

“青嵐令牌的氣息”，那聲音輕得像嘆息，隨后便被夜風(fēng)卷動樹葉的沙沙聲吞沒。

他重新坐回門檻上，懷里的玉佩被l溫焐得溫?zé)幔潜巢竦兜蔫F柄卻泛著寒氣，貼在大腿上，帶來冰涼的觸感。霧氣逐漸漫過門檻，在他腳邊凝結(jié)成細小的水珠，沾濕了草鞋的邊緣。草鞋是母親親手編的，用的是去年的新麻，鞋面上還繡著簡單的花紋，此刻那些花紋已經(jīng)被霧氣打濕，顏色變得深沉。

村子里靜得可怕，連平時最吵鬧的蟋蟀都沒了聲音。只有那幽藍的鬼火還在四處飄蕩，像一群好奇的幽靈，在各家各戶的門口徘徊。高洋恭數(shù)著那些鬼火，一共七團，正好對應(yīng)著死去的七個人。它們似乎在尋找新的目標(biāo)，時不時有一團鬼火會突然加速，撞在某戶人家的門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隨后又慢悠悠地飄開。

月上中天時，山風(fēng)突然轉(zhuǎn)向，從西北方的黑風(fēng)嶺刮來。那風(fēng)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像剛從屠宰場里出來。高洋恭的鼻子動了動，他聞到那味道里還夾雜著某種熟悉的氣息

——

那是父親每次獵到野豬時，從山林里帶回來的味道。

他猛地站起身，膝蓋撞到門檻發(fā)出

“咚”

的悶響。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藤蔓一樣纏住了他的心臟。他抓起砍柴刀，不顧一切地沖向父母常去的那條后山小徑。

小徑是村里人踩出來的，蜿蜒曲折，像一條蛇鉆進山林深處。路面上的青苔被露水浸得濕滑，高洋恭好幾次差點摔倒。他的草鞋很快就被泥水浸透，冰冷的液l順著鞋縫鉆進襪子，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但他顧不上這些，只是拼命地往前跑，嘴里不停地喊著

“爹”“娘”，聲音在寂靜的山林里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小徑兩旁的樹木越來越密，樹枝交錯著擋住了月光，只有零星的光點透過葉縫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些影子隨著高洋恭的跑動而晃動，像一群張牙舞爪的鬼魅。偶爾有夜鳥被驚動，撲棱著翅膀從樹叢中飛出，發(fā)出

“嘎”

的怪叫，嚇得高洋恭心臟狂跳。

轉(zhuǎn)過三道山彎，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片亂石坡。這里是去年山洪沖刷出的新地貌，碎石棱角鋒利如刀，在月光下反射出慘白的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比剛才在村口聞到的要濃重得多，還夾雜著某種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高洋恭的目光被石縫里的東西攫住

——

半截染血的青嵐令牌斜插在石縫中。令牌是用某種青黑色的玉石讓的，質(zhì)地溫潤，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流云紋路。但此刻，那些紋路已被血漬糊住，呈現(xiàn)出暗紅色，只有令牌的一角還能辨認出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