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赧然。
竇昭很快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因為陳曲水回來了。
他不僅回來了,還帶了個六旬老者同行。
老者姓宋,名延,字世澤。
他就是原名叫美貽的拂葉的祖父。
宋世澤雖然年過六旬,身材不高,腰身卻挺得筆直,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粗布袍子洗得干干凈凈,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顯得非常硬朗。
他跪在竇昭的面前,老淚縱橫:“老奴自家祖一輩就被賜姓宋,到了老奴這一輩,更是得國公府的恩典,在老國爺的書房里服侍,及長,又放老奴出去做了大掌柜。孫太夫人去世之后,蔣夫人掌家,老國公爺又重病纏身,老奴主動提出來去天津衛的莊子里和兒子媳婦一起過活。老國公爺去世,老奴曾幫著送三……老奴萬萬沒有想到,國公府會變成如今的模樣!熟識的人都不見了不說,連個緣由也打聽不出來。原想請世子爺拿個主意,可世子爺身邊護衛如林,等閑人根本不能近身,老奴又是在世子爺出生的時候就出了府,就算是自報家門,世子爺也未必認得老奴。老奴火急火燎的,直到聽說夫人吩咐大興田莊的莊頭送幾個丫鬟到頤志堂服侍,這才覺得有了盼頭,把唯一的孫女送了進來……夫人,我們盼這一天,可盼了三年了!”
他咚咚地給竇昭磕著頭。
竇昭不由揚眉。
能給家主送三,可見是貼心體己、極有體面的管事。
他離開英國公府去天津衛的田莊榮養,應該是新舊交替,為蔣夫人的人挪地方。而蔣夫人之后重用蔣家的人,他們這些人的后代也因此失去了繼續進府當差的機會,只能流落在了各個田莊,成了普通的農戶。
她示意陳曲水把人扶起來,讓人給宋世澤端了張了小杌子坐下,徐徐地道:“按理說,英國公府如今當家的是國公爺,你卻說你想找世子爺拿個主意,可見你心里明白,你熟識的人是為什么不見了的;至于說緣由也打聽不出來,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你既來見我,可見心里早就有了盤算,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反落得個坦誠相待。像你這樣虛虛實實地試探我,我可沒這時間,也沒這興趣。要知道,我這里除了你孫女,有個小丫鬟的祖母曾經服侍過兩任國公夫人的,還有一個小丫鬟的祖母曾經在老國公夫人屋里當過差的。我雖不知道名字,但宋總管是府里的老人了,應該很清楚才是。我既然能找了你來,也能把她們找來。不過是多費些時間罷了!”
宋世澤表情一僵,隨后露出窘然之色。
世子夫人能找到他,固然是因為他有心留下了線索,可也看得出其人的精明能干。
舊事
“求夫人給我們這些人一條出路。”宋世澤咚咚咚地給竇昭連磕了三個頭,對從前的事也不再諱莫如深,“蔣夫人當家的時候,喜歡用定國公府的人;國公爺當家,我等更是如同他老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世子爺如今又走了蔣夫人的老路,我等枉有拳拳之心,卻報效無門,求夫人成全我等的一片忠心,重新將我等的后人歸于門下效力。”
他的反應,在竇昭的預料之中。
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心思,他們又何必在自己放出話去要重用宋家世仆的時候留下那么明顯的線索,讓陳曲水找了去?
不過,有些話卻先得說清楚。
她笑道:“宋掌柜是明白人,那你可知道世子爺為何走了蔣夫人的老路?”
宋世澤猶豫片刻,低聲道:“世子爺和國公爺罅隙時,我等這些留在府里的老人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世子爺受難卻不出手相助,世子爺心中有氣,不想再用我等之人……”他說著,猛地抬起頭來,高聲道,“夫人,世子爺可曾留意過,侍衛處的胡護衛、回事處的李管事、賬房的陳管事和王管事等人,在蔣夫人的喪禮之前就已不知道了去向?”
竇昭心中微愕。
她還真沒有留意過。
那個時候她一心只想著怎樣讓宋墨從宋宜春手中逃脫,光明正大地回到英國公府去,哪里會留意英國公府這些管事的變故?而且在那種情況之下,就算她想留意,也顧不上,更缺乏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