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本自嘲一笑,坦然道:“朕忽然有些忐忑,懷疑讓他入京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陛下何錯之有?”
寧皇后略顯不解,繼而道:“山陽郡公為大齊立下赫赫功勞,回京領受封賞難道不應該么?再者,陛下說過如今景國內部混亂不堪,我朝若要確定下一步的方略,像山陽郡公這樣知兵善戰的武勛理當回京共同商討。”
“話雖如此……”
李宗本欲言又止,他雖然信任寧皇后,有些事情卻不便明言。
寧皇后見狀隱約猜到一些,輕聲問道:“陛下,您是想趁他回京的時候,調整他手中的軍權?”
她的用詞非常謹慎,調整而非削弱,至少聽起來不會讓人緊張。
李宗本稍稍遲疑,搖頭道:“邊疆安危系于他一身,朕怎會做出這種糊涂的決定?罷了,今日不談這些,方才你不是說到平寧侯府那樁古怪的婚事?繼續給朕講講。”
“是,陛下。”
寧皇后溫順地應下,然而低頭那一瞬間,她眼中的擔憂顯露無疑。
……
對于京中很多消息靈通的人士來說,今天確實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已經一年多沒回過京城的定州大都督陸沉,在率領邊軍將士又贏得一場大勝之后,帶著數千親衛精騎抵達城郊。
榮國公蕭望之率一眾武勛親往迎接。
連天子和吏部尚書都如此關注此事,京中的老少爺們又怎會錯過這種熱鬧。
雖然談不上萬人空巷,但這已經成為城里最熱鬧的話題,各處茶館酒肆、青樓戲苑,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莫不是在談論陸沉如何厲害、邊軍如何勇猛,順帶著損一損京營那幫大爺,引來哄堂大笑。
如此喧鬧的氣氛里,有一個人卻將自己關在房中。
這是西城一座位于僻靜地帶的官宅,大門上的匾額寫著桂宅二字,廊下懸著的燈籠似乎還殘留著年節的喜慶氣氛。
府中人丁不多,除了男主人一家外,便只有十余名家仆。
或許是因為男主人平時在太醫院過于忙碌疲累,回到家中格外喜歡獨處,十分反感旁人打擾,因此不管是他的妻妾子女還是仆人,從來不敢擅自闖進書房。
此刻書房內,男主人坐在大案前,口中念念有詞,語調極其輕微。
他年過五旬,許是因為保養得體的緣故,外表看起來要年輕一些。
“或許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他看著案上的那張紙,將其塞回信封之中,又將信封放在一摞卷宗里面,從始至終雙手都十分穩定,一絲晃動也無。
然而下一刻當他將手探進懷中的時候,那只無數次用金針之法幫先帝治病、從來沒有出過差錯的手猛地顫抖起來。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顫抖著倒出一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