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冰雪望著他的側影,不禁微微點頭,從這一刀能夠看出陸沉的武功今非昔比,或許比林溪仍要差上一截,但已隱隱在她之上。
這一刻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在京城,兩人曾經有過數次切磋,那時候他還完全不是她的對手,他精進的速度可以用一日千里形容。
不過相較于在場眾人的歡呼稱頌,厲冰雪的表情很沉靜,因為她知道陸沉的武功越高,這柄長刀的缺陷就更明顯——長刀是給各軍精銳步卒用的,他們再如何精銳也不可能擁有陸沉的武功,這柄長刀必須足夠鋒利,才能在將士們手中發揮威力,進而可以和景軍騎兵正面對抗。
陸沉將刀刃拿到面前細細端詳,面色略顯沉肅,注意到這一點的眾人相繼安靜下來。
“劉主事,這就是眼下最好的長刀?”
聽到陸沉的問話,名為劉廣文的軍器司主事連忙帶著一名男子上前,謙恭地說道:“回大都督,軍器司按照您的要求召集匠人鍛造長刀,一共有七位技藝精湛的工匠鍛造出十六柄長刀,然后從中選出質量最上乘的三把。此人名叫張華,乃定州東明府磐谷縣人氏,祖上三代皆為鐵匠,他本人亦是東明府最好的鐵匠,這三把刀皆由他帶人鍛造。”
陸沉扭頭望去,便見一位年近四旬、肌膚粗糲、身材精壯的男子跪下行禮道:“草民張華,拜見大都督!”
禮節并不標準,但是嗓門洪亮不見畏縮,倒也算得上一條漢子。
陸沉頷首道:“起來吧。本督且問你,能不能讓這刀更鋒利一些?”
張華站起身來,問道:“大都督,不知究竟要如何鋒利?”
陸沉道:“既可斬甲士,亦可劈戰馬。”
張華稍稍沉默,隨即搖頭道:“大都督,這恐怕很難做到,除非將長刀換做巨斧。”
劉廣文心中一緊,唯恐這個一根筋的鐵匠觸怒陸沉,輕咳一聲道:“張華,大都督需要的是長刀,你休要在這胡言亂語。”
“本督像是那樣不講理的人么?”
陸沉淡淡一句話便讓劉廣文誠惶誠恐地退下,他隨即看著張華,和顏悅色地說道:“巨斧太重,不比長刀輕便,對于士卒要求太高,一般人很難在戰場上揮動,更遑論造成有效的殺傷,所以本督才想讓人鍛造鋒利的長刀。你不要著急,再仔細想想能否另辟蹊徑。”
張華聽聞此言,頓感受寵若驚,遂誠懇地回道:“大都督,草民這一輩子都在打造刀劍,做出來最好的刀便是您手中這把。此刀刀身重八斤二兩,依炒鋼之法歷經五十煉,草民實在無法更進一步,請大都督恕罪。”
陸沉搖頭道:“你已盡力,何罪之有?”
便在這時,都督府主簿劉元走到近前,對陸沉說道:“大都督,卑職可否借刀一觀?”
陸沉知道他并非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便將長刀交到他手中。
劉元將刀刃拿到眼前,觀察著每一處細節,良久之后對張華問道:“張老弟,不知你在最后淬火之時用的是什么水?”
張華雖然不清楚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卻也知道他必然是都督府的官員,只不過這種官老爺難道也懂鍛刀?
他壓下心中的狐疑,答道:“回大人,草民用的是山泉水。”
劉元問道:“可曾試過衡江之水?”
張華略顯茫然地問道:“衡江水?”
劉元不疾不徐地說道:“三百多年前,奇士杜詹曾作《編珠》一書,卷十一有這樣一段話,涇水鈍弱,不任淬用,衡江爽烈,是謂大金之元精,此乃天分其野。數十年后有名匠李文纘鍛刀六柄,皆用衡江之水淬煉而成,進獻于梁國睿宗皇帝,一時名揚天下。只可惜李文纘鍛造之術失傳,他進獻給梁帝的六柄神刀亦毀于戰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