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你父親會明白朕的心意。”
李端面色依舊溫和,只是語氣稍微強硬了些。
厲冰雪想了想,便行禮道:“謝陛下恩典。”
“坐下說話。”
李端抬手虛按,又看向一旁的陸沉問道:“你呢?”
陸沉怔道:“陛下,臣怎么了?”
李端道:“這次叛亂能夠平定,是伱和朕配合默契,那一夜也多虧你身先士卒奮勇拼殺。有錯該罰,有功該賞,這是自古皆然之理。劉守光、張旭、沈玉來、韓忠杰等人皆有封賞,朕又怎會忘掉你這個最大的功臣?”
陸沉謙遜地說道:“陛下,臣就不用了吧?”
李端抬手點了點他,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會跟朕客氣上了?”
不難看出,天子在對待這對年輕男女的態度上略有不同。
對厲冰雪以及站在她身后的厲天潤,天子的器重和賞識絲毫不假,但仍然局限在君君臣臣的范圍之內。
對陸沉,他明顯帶著一些親近的意味,有點像是性情溫和的長輩看待家中上進的子弟,而非那個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平靜處決數千條人命、輕描淡寫之間改變朝堂格局的天子。
在厲冰雪看來,如果用一個不太恭敬的描述,那就是天子在面對陸沉的時候,多了幾分普通人的氣質。
陸沉不會因為天子的一句話就誠惶誠恐,憨厚地笑道:“陛下,真的不能再賞賜臣了。臣才二十歲出頭就已經是軍務大臣兼京營主帥,再受恩賞臣怕自己會飄起來。”
李端意味深長地說道:“想不到你還有如此清醒的認知。”
“倒也不是臣自己想的。”
陸沉稍作回憶,一本正經地說道:“盛極必衰乃是人間至理,貪心不足是為災禍根源。這是李老相爺的原話,臣覺得特別有道理,所以悄悄記了下來。論做人做官之道,臣這輩子都趕不上李老相爺,只能有樣學樣,多半不會出差錯。”
李端悠然道:“也罷,既然你如此清醒,朕便節省一些銀子。”
“銀子?”
陸沉雙眼一亮,賠笑道:“如果陛下的賞賜是指銀子,那也不是不可以。”
厲冰雪忍不住想笑。
她從未見過這家伙如此憊懶的模樣,哪里還有半點指揮千軍萬馬時的威嚴霸氣。
李端忍著笑意,沒好氣地說道:“廣陵陸家富甲淮州,你怎生一副窮鬼的樣子?上次你去金吾大營發銀子收服軍心,不去戶部撕扯,跑到朕面前糾纏半天,硬生生被你磨去十萬兩,這次又要銀子做什么?你爹辛勞一輩子,賺的銀子如山如海,難道還不夠你花銷?”
“陛下,這可是兩碼事。”
陸沉據理力爭道:“那次找陛下討銀子是公事,畢竟樂欽義那廝仗著自己是戶部尚書,故意拖欠京軍將士的軍餉,臣怕去了戶部衙門忍不住揍他一頓,只好來找陛下。至于這次,陛下如果愿意賞賜銀子,臣當然得收著,畢竟這段時間陸家商號在京城的門面全部關停,損失了不少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