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堂揮手讓他們退下,堂內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東陽路大將軍張君嗣、沫陽路兵馬都總管朱振以及剛剛趕到的江北路兵馬副總管馬全杰,三位軍方大將面面相覷,心中泛起濃重的不安。
片刻過后,陳景堂看向神情肅然的王師道,問道:“王侍正,蕭望之這是打算做什么?”
對于南齊淮州軍而言,趁著青峽之戰大勝的余威繼續往北,爭取攻下青田城和涌泉關才是最優的方略,哪怕只能奪下一處也可在以后占據戰略層面的優勢。
這一點早已是堂內眾人的共識,所以他們才摩拳擦掌地做準備,意圖在青田城外與淮州軍決戰。
然而就在燕軍已經集合十余萬兵力,正要尋求機會決戰時,蕭望之卻帶著麾下南撤。
王師道眉頭緊鎖,緩緩道:“青峽之戰過后,蕭望之有兩個選擇。其一便是如今這般,一路往北進攻我朝的青田城。其二是穩固來安防線,將主力部隊撤回去休整,然后從淮州西邊的盤龍關出兵。但是我們先前做過推演,蕭望之手中的兵力不足以支撐他選擇第二種。”
張君嗣接過話頭道:“不止是兵力的問題,盤龍關以西地形開闊,他根本無法保護自己的輜重線。如果是第二種,意味著南齊決定要和我朝展開全面的戰爭,南邊朝廷里那些人絕對不會支持蕭望之這樣做。”
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卻無法解釋蕭望之撤軍的緣由。
正常情況下,只要蕭望之沒發瘋,他都不會選擇從西邊盤龍關出兵,因為出關之后便是北燕沫陽路的東北部,一座又一座城池散布在江北平原上。
僅憑淮州軍那點兵力,哪怕一路勢如破竹也只能前推百余里,然后就會被輜重線拖垮。
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從淮州北境繼續往北,兵鋒直指東陽路的青田城或者涌泉關,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成果。
戰事初期的確如張君嗣等人的意料,蕭望之用增援而來的京軍打頭陣,往北境一路猛攻。
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卻退了回去。
江北路兵馬副總管馬全杰不是很熟悉這邊的境況,見眾人再度陷入沉默,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是蕭望之意識到我軍援兵已經到達,他不敢在青田谷地決戰,所以主動撤軍消除風險?”
“這不是蕭望之的風格。”陳景堂搖頭否決,繼而說道:“除非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攻占青田城或者涌泉關,所有的進攻都只是虛晃一招。”
“難道他不在意強攻青田城帶來的損失,只為讓我軍疲于奔命?”朱振皺眉道。
張君嗣沉聲道:“如果我軍沒有調集援兵趕來通山城,他的佯攻就會變成實攻。歸根結底,因為青峽之戰落敗的緣故,戰事的主動權掌握在蕭望之手里。他進逼青田城,我們就只能調兵增援,因為東陽路和淮州之間的固有平衡已經被打破。”
這才是青峽之戰后續連鎖反應的真正顯現。
在這場戰事之前,張君嗣麾下的兵力比蕭望之還要稍多一些,因此兩邊可以隔岸遙望,相安無事。
但是當東陽路軍力折損過半,他們就只能跟著蕭望之的節奏走。
朱振很快就想明白這個問題,便問道:“樞密大人,接下來我軍是繼續南下進攻,還是休整之后返回駐地?”
陳景堂尚未開口,王師道忽然說道:“蕭望之撤軍的真正原因,應該是他手里只有三路京軍、飛云軍和坪山軍。淮州軍其他精銳早已返回南邊,從盤龍關西出直撲我朝沫陽路境內。”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宛若驚雷炸響。
“這……這有何意義?”馬全杰震驚地說道。
淮州軍藏在后方的精銳滿打滿算加起來也才六萬人,就憑這點兵力能對沫陽路造成多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