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水草豐美的地帶,就算是竹子,也透著難言的幽寂清涼,不比明王宮中的竹林生機盎然。
奉命入宴的女眷中有不少帶著自家的小女兒,放眼望去,多與蕭慈年紀相仿。
我喝了些酒,覺得意識有些飄忽起來,便靠在龍椅上,用手撐著額角垂著眼看著底下這些人,觥籌交錯中各懷的心思就像是蛛絲密結,在陽光照耀下尤其明顯。卻原來,坐在這個位子上,俯視著整個殿堂,竟然和坐在堂下,感受大相迥異。
不少小女兒圍著蕭慈打轉,如同五顏六色的雀團子,嘰嘰喳喳的堆在一處,就算再怎么恭敬,也掩飾不住好奇心。
倒是蕭慈這孩子,丁點笑意都沒有。
好似把儺面粘在了臉上似的。
我倒不是覺得她是因為至親早亡而如此,或許是對她的性情有些影響,但更多的還是天性使然。
蕭慈在蕭淳這么大的時候,侍候的宮人再怎么逗弄她,這小娃娃也不會笑,兄長早就與我提過幾次。
但我也不是什么對孩子感興趣的人。
當時只是聽了一耳朵,轉頭便忘了,如今再看人群中板正嚴肅的小公主,我忽然想起來兄長說過的話。
我問坐在一旁的謝靈仙,“你說這孩子是隨了誰,我兄長風趣,你堂姐溫柔,這孩子偏生如此無趣。”
謝靈仙神情淡然道:“臣倒是覺得,她和陛下更像。”
我把手放下來,微微坐直了身體。
謝靈仙沒有改口的打算,我又說:“孤?和孤有什么像的。”
我忽然覺得很嫌棄,趕緊喝了兩杯酒壓壓驚。若是我的孩子能像謝靈仙,我還是十分欣喜的,可是謝靈仙就是謝靈仙,這世上只有一個謝靈仙,就算旁人,甚至說是親生子女,再如何肖似,在我眼中也和長安街巷中的趕路人沒什么兩樣。
選伴讀,這些官家小姐出現在元辰殿,再正常不過。但有些聰明人,也有備而來。
譬如跟在林丞相身側的小女兒。
這重重宮闕中,總有那么幾個聰明人,或者說,能在禁宮久往來之的,哪個不是個頂個的腦袋靈光。
相比如日中天的謝家,覆滅的燕家,蟄伏緘默的李家,唯獨剩下林家,卡在了一個極為尷尬的位置。
他們需要做一個抉擇。
老丞相年邁體弱,明眼人都知道丞相之位是謝靈仙的囊中物。
他每日作出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卻并不是因此。
林家出了公主叛逃一事,駙馬便上書辭了官職回老家避世,即將靠明年春夏之時科舉的適齡男子也因此受到阻礙。雖然在地方也有不少在任的男人,可眼見外朝無人,他不可不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