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老兵們如此堅持,這下倒是讓真金有些無措了。
“李巡教,聽我說兩句吧。”牛之勞這時從床上坐起來,起身下地。
真金連忙上前攙扶,牛之勞卻說:“李巡教,不用,我能站起來。”
牛之勞站起來了,雙腳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地上。
“李巡教,你知道第五次宋夏戰爭嗎?”牛之勞問道。
第五次宋夏戰爭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真金自然聽說過,不過那時他還沒有出生,并不了解,僅是偶爾聽說書人講過一些傳奇逸聞。
“還請前輩賜教。”李真金行了個禮道。
“崇寧三年,西夏發兵進攻鎮戍軍,俘虜我數萬平民,大宋隨即出兵。當時我在攻城部隊,進攻仁多泉城的戰役,我們擔任主攻。現在想來,我是僥幸,漫天飛矢,頭頂上的滾石,處處都是要人命的東西,攻城戰是最難的,因為是在拿人命往堆起一條路來,我是踏著同伴的尸體上了云梯車,拉起上城梯,鎖上城墻,第一個爬上了城頭。那一戰,我們死了三萬多人。”
真金也十分觸動,說道:“前輩為國血戰,值得敬仰。”
“打過仗的人,聽不得這些場面話。我們是從尸體隊里爬出來的,死都死過了,還有什么好怕?”
“對,我們有什么好怕?”眾老兵們紛紛開始附和起來。
“我們這幫老兄弟,很多都是從宋夏戰爭中爬出來的,來,老兄弟們,讓李巡教看看咱們的記號。”
牛之勞說完,脫下了上衣。他的前胸赫然而見一條醒目的刀疤,像一條蜿蜒的惡龍攀附其上。
緊接著其他的老兵們紛紛站起來,脫掉上衣。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是傷痕累累,時間久了,那傷疤的顏色更深,更醒目,幾乎和他們黝黑而強壯的身子合為一體。
真金的心跟著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渾身的鮮血像被火烤一樣,一時間,他竟然一句話說不出來。
“我們就剩下了最后這把老骨頭,還不想被人瞧不起。大不了,讓這把骨頭當柴火,燒了便是。”牛之勞又說道。
話音剛落,牛之勞又咳了起來,這次可咳得越發劇烈,他黝黑的臉憋得滿面通紅。
突然間,一口鮮血咳在了地上,牛之勞隨之倒了下去。
真金連忙攙扶著牛之勞躺在了床上,他握著牛之勞的雙手,鄭重地說道:“好,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們潛火軍的云梯班,我相信,也會成為整個禁軍數一數二的云梯班!”
真金的話擲地有聲,他不再猶豫,不再糾結。
老兵們是在用命來向他做出最堅實的保證與承諾,他還有什么話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