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動向來很快,說走就走。
尹若游還留在原地,這會兒也移動視線,掃過尸體旁邊的那兩截斷指。
以凌歲寒的個性,若有人惹怒了她,她一時情緒上頭,出手sharen,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事。但她脾氣雖急,心性卻磊落,若無特殊原因,應該不會有意折磨對方,那為什么還要砍下馬青鋼的兩根手指呢?
曾經的細作身份帶給尹若游的敏感,令她在剎那間想到這似是“嚴訊逼問”的一種方式。她略一猶豫,也要轉身出門,遽然間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腕子。
她側首看向顏如舜。
顏如舜又迅速放開她的手腕,旋即問道:“馬青鋼打過什么敗仗?”
尹若游微微一愕。
顏如舜道:“凌歲寒一直都對馬青鋼很感興趣。當初在百花宴上,我們無意間遇見馬青鋼,她便跟蹤過他。我問過她原因,她說馬青鋼曾經打過一次敗仗,按理而言打了敗仗就該受罰,她不明白當今天子為什么并不為此事責罰于他。所以她才對馬青鋼感到好奇,想要瞧瞧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尹若游越聽越疑,沉吟半晌,臉色漸漸有些變了:“永祐三十一年的鐵壁城之戰的主帥正是馬青鋼,那一仗也確實敗得慘烈。但我聽聞,他當時卻將戰敗責任全部推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顏如舜道:“什么人?”
尹若游道:“河西、睢右、望勝、河東四鎮節度使——凌稟忠。”
顏如舜瞬間挑眉:“凌?”
兩人談話間,凌歲寒已找到了謝緣覺暫住的臥房。房間門窗未關,夕陽的光如流金灑落,她可以清楚地看見謝緣覺正盤腿坐在房內床榻上,闔著雙目,似在修練內功。
習武之人練功,尤其是修練內功,一般是在閑暇時候,確保無人無事打擾。謝緣覺此時舉動,實在令人疑惑。凌歲寒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之前某日夜里在善照寺,自己與謝緣覺吵了一架,對方突然暈倒,在服過藥以后也像這般打坐運功調息,難道……
于是她不敢打擾,便守在了門邊,等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等到謝緣覺睜開眼睛。
兩個人彼此四目相對,凌歲寒眼中的關切憂慮太過明顯,謝緣覺倏然轉頭避開了她的目光,不愿再看。
今兒一整天謝緣覺都心煩意亂,因此方才她立刻走開,是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己發病時候的痛苦模樣,想要盡快以“菩提心法”緩解病痛,可惜凌歲寒還是直接追了上來。這段時日,自己的情緒波動越來越頻繁,如果有朝一日,連“菩提心法”也壓制不住自己的病情,死亡突然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凌歲寒該會多難過?
還有顏如舜與尹若游,她們又會有多難過?
謝緣覺越來越后悔和她們成為朋友,和她們成為這么要好的朋友。
雙方各懷心事地沉默了一會兒,凌歲寒這才邁步進屋,左手拿起桌案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清水,旋即握住杯子,暗運內力,漸漸讓冷水變得溫熱,遞給對方:“要喝點水嗎?”
她完全不懂醫術,這是她唯一能為謝緣覺做的事。
隨后不待謝緣覺回應,她又立即開口道:“我已經聽重明和阿螣說了你們查到的情況。其實馬青鋼犯的不是謀逆之罪,按照本朝律法,不會株連九族,他的那些護衛屬于從犯,更不會殃及他們的家人。只不過現在朝廷找不到他們的下落,估計才會三番四次找他們的家人詢問,等過了這一段時間,我們再想辦法補償他們的家人吧。至于那些護衛嘛……要不,我們先把他們送到定山那里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