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如法師?可你那天為何……”顏如舜本有些疑惑,話剛問到一半,驀地了然一笑,“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你是九如法師的徒弟,你怕我們追問下去,你暴露了身份?”
謝緣覺道:“我起初是想尋個機會,私下里給師君寄一份信,請她將連心蕊送來。如今你們已知我師承,這封信倒不必瞞著你們了。”
少年俠客初入江湖,不喜暴露師門,只想憑自己的本事立身揚名,這種事在江湖上司空見慣,不足為奇。顏如舜理解地點點頭,正要再詢問別的問題,凌歲寒聞言猶豫了一下,卻突然開口道:“這和你從前說的不一樣,你不是說過你不認識九如法師嗎?那你師君……”
此前謝緣覺已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給了顏如舜與尹若游,而朋友理應同等對待,這會兒她自然不能再瞞著凌歲寒,沉吟少頃,遂又緩緩解釋了一遍:“我姓謝,本名謝妙,是本朝睿王之女,當今天子是我親生祖父,封號宜光縣主。因我幼時多病,十歲那年被父母送往長生谷求醫,后來機緣巧合,九如法師收我為徒,我便在長生谷隨她學了十年醫術,‘緣覺’二字亦是我師君賜給我的名字。但我不愿借著師君的名頭闖蕩江湖,所以在之前騙了你。”
這段話她說得比之前更為詳細,且語調極為緩慢,期間目光始終未從凌歲寒的臉上移開,專注地觀察著對方的每一個表情。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凌歲寒的神色毫無波瀾,只是平靜地“哦”了一聲。
謝緣覺不相信凌澄會忘了自己。
——若是符離在聽到自己的本名以后,怎可能無動于衷?
殊不知凌歲寒對謝緣覺的身份早有預料,此時聽罷這番話,只是徹底證實了她一直以來的猜測。
因此無論她多么心潮澎湃,她必須更加冷靜。
——絕不能讓舍迦看出絲毫端倪。
倒是顏如舜與尹若游見狀不免有些奇怪,當初知曉謝緣覺是皇室縣主,她們都吃了一驚,怎么凌歲寒表現得如此淡定?
四人各有所思地靜了一會兒,最終是凌歲寒轉移了話題:“你確定你師君會愿意把連心蕊送給我們嗎?”
也難怪凌歲寒會有此疑問,畢竟在各種江湖傳聞里,九如法師的性子可謂極為孤僻古怪。剎那間凌歲寒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如今的舍迦外表看起來總是一副冷漠無比的模樣,與幼時大不相同,難不成就是因為受到拘束,在長生谷的生活太過壓抑,久而久之才改變了性子?本來凌歲寒甚是感激九如治好了謝妙的頑疾,但此刻想到這個可能,她對九如的印象登時一落千丈。
謝緣覺則收拾起自己的失落,頷首道:“我師君很疼我的,我若向她求藥,她一定會答應。”
凌歲寒將信將疑:“那照這么說,你說的七種藥材,我們可以確定到手已經有了四種?”
“是五種。在你還在大牢的時候,我們已經與凌知白提起此事,她答應把定山派珍藏的火焰蓮送給我們。”顏如舜沉吟道,“所以現在剩下的只有虎膽木與半龍骨,魏恭恩那里倒是有些難辦……還是先說說虎膽木吧,它又在何人手里?”
然則不等謝緣覺開口,一直沉默的尹若游突然出聲:“中毒的是我。”
凌歲寒道:“你是打算說什么與我們沒有關系、讓我們別插手的鬼話嗎?”
尹若游忍不住輕聲一笑:“這話對你們無用,我不會說無用的話。我只是希望你們從長計議,不要沖動。魏恭恩與尚知仁不同,他手上有兵權,麾下精兵良將無數,比尚知仁更難對付。”
“你放心好啦,我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和他的兵馬硬碰硬。”凌歲寒全無懼色,語音稍稍一頓,又忍不住側首朝著謝緣覺看了一眼,看見對方微蹙的雙眉,不禁狐疑道,“你很擔憂嗎?是因為魏恭恩,還是因為虎膽木更難獲得?”
謝緣覺聞言一怔,心內暗嘆自己又一次沒能控制住情緒的波動,甚至讓人給瞧了出來。
“虎膽木在我師姨那里。”
“你師姨?”顏尹凌三人都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明白這個稱呼代表的是誰。
謝緣覺道:“便是我師君的師妹。”
凌歲寒詫異道:“九如法師還有師妹?”
謝緣覺道:“是,而且她在江湖上的名氣不亞于我師君,你們也一定聽說過的她的名字——秦艽。”
這個名字確確實實令她們三人都大感詫異,雖說常言道醫毒不分家,細細想來,這天下第一神醫與天下第一毒王師出同門,倒是在情理之中,然而這秘密未免藏得太深,江湖上竟從未有風聲流傳?
謝緣覺遂將師門上一代的恩怨往事講了一遍,其余三人聽罷不免唏噓感嘆。末了她又道:“我最后一次見到我師姨是在秀州的凈意庵,那時候定山派為報山嵐道長之仇,正派人四處追捕于她,我聽她說,她似是要離開中原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