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隊員們紛紛也驚呆了,他們無話可說,或許他們沒有設想過,書生發起瘋來連命都可以不要。
馮員外檢查了張擇端的燙傷之后不停地嘆氣,他說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因為火神墻傷得這么重。
傷口都不嚴重,可幾乎渾身都是。
馮員外拿出秘制的燙傷油,細細為張擇端處理了身上的傷口。
之后的張擇端看上去像一個渾身發亮的蠶蛹。
馮員外又說:“沒有關系,現在傷得重,以后就不容易傷了,過了火神墻,你就是從火神那里撿過命來的人了。”
張擇端終于又笑了,笑起來疼得呲牙咧嘴:“我倒像是感覺死過一次了,死過一次的感覺真好。”
是的,真好。
張擇端曾經想過去死,可是沒有死成,死的感覺到底是什么樣?
他不知道,但是他很害怕。
如今好像死過了一次,他才真正感覺,好像死并沒有那么可怕。
渾身都在疼,可是現在他又覺得十分放松。
張擇端本來認為這種入隊儀式十分不人道,他開始聽李真金說起的時候,甚至背地里偷偷在嘲笑木楞。
“這是什么愚蠢的辦法,難道我們要讓大宋的士兵也要先挨上一刀?挨過之后沒有死,再去沙場征戰,挨完自己的人刀,再去挨敵人的刀。”
可現在張擇端已經無暇計較這些,他只想大睡一覺,死過一次之后,才會發現能大睡一覺已經是世上足夠幸福的事情了。
張擇端一腳睡了兩天,期間真金幫他換了一次藥,換藥的時候,張擇端都沒有被疼醒。
之后他在床上休養了七天,方才能夠下地,身上的傷口已經沒有出血化膿了,他感到渾身像長了一個硬殼,涅槃重生了。
一個月的例錢到手了,放在懷里沉甸甸的。
張擇端感覺很重,因為這是用命換來的錢。這不是無賴一般地和別人討價還價掙來的錢。這也不是在別人門上畫了畫之后,硬向店主訛來的錢。
這錢的感覺,很不一般。
張擇端整理了衣衫,梳好了頭發,出門去了。
他要去春景坊細柳巷,去見冷花娘。
路上他又看到了賣磨喝樂的老丈,他現在終于兜里有錢了,可以買到最好的磨喝樂,可是他又想起冷花娘說過,這是小孩子的玩意。
張擇端笑了笑離開了。
他走過了六個坊,特地來到了汴河邊,買到了阮二娘做的橙釀蟹。
熟好的大橙去頂去瓤,之后蟹黃、蟹肉、蟹油全放進橙子里,去掉的橙子頂蓋在上面,上火慢慢蒸。
水果的香味,蟹肉的味道,調料的味道,在此混為一體。這是冷花娘曾經最喜歡吃的食物。
橙釀蟹到了細柳巷的時候,還是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