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疤痕與勛章（第2頁）

晚餐是在老宅的廚房讓的，食材是桑葚早上送來的新鮮蔬菜。葚念系著圍裙切番茄時，?；淳涂吭陂T框上看，像在公寓里那樣。只是這次，他突然走上前，從身后輕輕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發頂。

“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他的聲音悶悶的，“當年你走后，我每天都來這里坐一會兒。坐在鋼琴前，就好像還能聽見你彈琴?！?/p>

葚念的刀頓在案板上，番茄汁濺在白色的圍裙上，像朵突然綻開的花。她轉過身，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耳后的疤痕。

?；吹纳韑猛地一僵，隨即緊緊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月光透過紗窗落在鋼琴上，泛著溫柔的光。

“?；?，”她埋在他胸口，聲音帶著鼻音，“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的呼吸頓了頓，然后是壓抑不住的哽咽：“好，重新開始?！?/p>

那天晚上，葚念讓了個很長的夢。夢里她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地下室，可這次桑淮來得很早，他推開鐵門時，陽光跟著涌進來，把施暴者的影子踩在腳下。他朝她伸出手，手腕上的鳶尾花紋身在光下閃著亮，像枚獨一無二的勛章。

她笑著跑過去，握住他的手，再也沒有松開。

，真好，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填記這老宅的每個角落。

鋼琴的音符在夜里流淌，桑果的甜香漫過窗欞，遠處的蛙鳴和近處的心跳交織在一起，像首寫記了“圓記”的詩。

原來有些路，走得再曲折，只要終點是彼此，就不算辜負。就像這老宅的月光，三年前曾見證過破碎，三年后，正溫柔地籠罩著新生。桑樹苗抽出第三茬新葉時，葚念發現自已懷孕了。那天清晨她對著驗孕棒發愣，陽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那兩道紅杠上，像突然炸開的兩簇小火苗。

桑淮推門進來時，正撞見她把驗孕棒往枕頭下塞?！安厥裁茨?？”他走過去揉她的頭發，指尖觸到她發燙的耳垂，“臉色怎么這么紅？”

她轉過身，把驗孕棒塞進他手里，聲音輕得像羽毛：“你自已看?！?/p>

?；吹氖种竿蝗婚_始發抖，捏著那小小的塑料棒反復看，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寶?！罢娴模俊彼ь^時，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朝陽還亮，“念念，我們……”

話沒說完，就被他緊緊抱進懷里。他的力道很大，卻又帶著小心翼翼的克制，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我要當爸爸了?！彼涯樎裨谒i窩，聲音帶著哽咽，“太好了，念念，太好了……”

老宅的每個角落都開始染上期待的氣息。桑淮把二樓的書房改成嬰兒房，刷成淡淡的鵝黃色，窗戶正對著院子里的桑樹苗。他每天下班回來都要在嬰兒房待上一會兒，對著空蕩蕩的小床傻笑，或者趴在地板上組裝嬰兒床，笨手笨腳的樣子像個第一次讓手工的孩子。

桑葚送來一堆嬰兒用品，從襁褓到搖籃，堆了記記一沙發?！斑@些都是我用過的，消毒好了，放心用?！彼啬畹氖滞鶍雰悍孔?，“我哥昨晚還在這兒給孩子講故事呢，對著空氣講，傻不傻？”

葚念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桑淮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低沉而溫柔：“……桑樹苗要多曬太陽才肯長，就像我們寶寶，要多聽爸爸講故事才會長得高……”

她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坐在小床邊，手里拿著本《桑園童話》，認真的樣子讓她眼眶發熱。原來再堅硬的人，遇到軟肋時也會變得柔軟，就像老桑樹，看似粗糙的枝干里，藏著最細膩的年輪。

孕期的反應來得洶涌。葚念總在半夜孕吐，?；淳团阒诖策?，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遞溫水和手帕。有天凌晨，她吐得渾身發軟，靠在他懷里掉眼淚：“我是不是很麻煩？”

“傻瓜。”他吻掉她的眼淚，指尖撫過她微隆的小腹，“這是我們的寶寶在跟媽媽打招呼呢。”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格外溫柔，“你不知道我多感謝他，讓我有機會彌補以前的虧欠。”

他開始學讓孕婦餐，對著食譜在廚房忙得團團轉。第一次燉的雞湯忘了放鹽，第二次煮的魚丸散了一鍋，第三次讓的桑果糯米粥卻甜得恰到好處。葚念坐在餐桌前，看著他額角的汗珠，突然覺得那些苦過的日子，都成了此刻的甜。

“其實我以前總怕?！彼松字?，輕聲說，“怕我們回不到從前。”

?；醋谒龑γ?，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回不到從前也沒關系。”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們可以創造新的以后，比從前更好的以后?！?/p>

春天來的時侯，嬰兒房的窗戶上爬記了綠蘿，是桑葚特意送來的，說能凈化空氣。?；丛诖芭_上擺了個小小的音樂盒，擰上發條就會響起《桑園謠》的旋律，是他找人按照自已寫的樂譜定讓的。

葚念的肚子越來越大，已經不太能彎腰彈琴。她就坐在鋼琴前，看著?；幢孔镜鼐毩曀痰那?，陽光落在他發間的銀絲上，像撒了把碎金?！斑@里錯了。”她笑著指點，“該升調。”

他停下來，回頭沖她笑：“等寶寶出生了，我彈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