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也跟著蔫了下去。
有人把凍硬的睡袋往身上裹了裹,帽檐壓得幾乎遮住眼睛;
有人用樹枝在雪地上無意識地劃著圈,木枝劃過冰面的“沙沙”聲里透著股說不出的頹喪;
還有人盯著被搶走物資的空地發呆……
“不如……我們發信號彈吧。”坐在最邊上的任承先突然開口,聲音細得像根繃緊的線。
他推了推結著冰花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掃過眾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臂外側的信號彈袋,紅色的保險栓在昏暗中閃著微弱的光。
“閉嘴!”張明猛地從雪地上彈起來,后頸的腫塊被牽扯得生疼,他卻顧不上揉,粗聲粗氣地吼道,“誰要是再提信號彈,老子把他腿打折!”
他的軍靴碾過冰碴的脆響驚得旁邊的女生往回縮了縮,他攥著拳頭的指節泛白,虎口被工兵鏟磨出的繭子在寒風里泛著硬挺的光。
任承先也不示弱,猛地抬起頭,眼鏡片反射著雪光:“那你說怎么辦?”他往前湊了半步,防寒服的拉鏈崩開兩顆,露出里面沾著雪漬的毛衣,“難不成抱著等死?”
“干就完了呀!”張明梗著脖子,喉結滾動時帶著粗氣,他擼起袖子,露出凍得通紅的胳膊,上面還留著昨天扛圓木時蹭出的擦傷,“總比當逃兵強!”
“說得容易。”任承先“騰”地站起來,積雪在他靴底咯吱作響,“你倒是說怎么干啊!光嘴巴說誰不會啊!嘴皮子上的功夫有什么用?”他指著地上散落的斷帳篷桿,“我們現在連塊完整的擋布都沒有,取暖器也壞了,今晚就得凍成冰棍!”
“你說誰光有嘴皮子上的功夫!”張明也擼起了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上面的青筋因憤怒而鼓脹,“昨天挖雪溝的時候是誰偷懶?守夜的時候是誰差點睡著?現在倒有臉說我!”
兩人怒目而視,寒氣從彼此的眼神里往外冒,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楊新看著他們越湊越近的臉,又掃過周圍同學——有人低著頭假裝沒看見,有人攥緊了拳頭一副要勸架的樣子,還有人悄悄往信號彈的方向挪了挪腳。
她心里一緊,知道不能再讓他們吵下去。
要是真打起來,這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隊伍就徹底散了。
“好了好了!”楊新連忙上前一步,凍硬的靴底在雪地上滑出半步,她張開雙臂擋在兩人中間,聲音比平時高了幾分,“這個時候就不要內訌了!你們先聽我說一句好不好?”
張明的拳頭停在半空,任承先也僵在原地。
兩人喘著粗氣對視一眼,眼底的怒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尷尬。
他們都清楚,在這種時候窩里斗有多愚蠢,不過是被連日的疲憊和恐懼憋壞了情緒,才一時失控。
任承先率先別過臉,冷哼一聲坐回雪地上,抓起根樹枝在冰面上戳出一個個小坑。
張明也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轉身靠在巖壁上,帽檐壓得低低的:“好,你說,你說。”
他后頸的腫塊還在隱隱作痛,他抬手揉了揉,指腹觸到那硬邦邦的疙瘩,心里的火氣又竄上來幾分,卻終究沒再發作。
楊新松了口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呵出的白氣在唇前散開:“老師們的打算,我們之前不是早就已經搞清楚了嘛。”她踢了踢腳邊的一塊碎冰,“現在抱怨這個,你們是不是搞錯重點了?”
任承先抬頭瞥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鏡:“這個我當然知道。”他撿起片凍硬的樹葉,在手里揉得粉碎,“我的意思是說,老師們這個樣子襲擊,我們根本就撐不住七天啊。還不如……”
后面的話沒說出口,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說什么。
“是啊,”林小雨又抽了抽鼻子,用凍得發僵的手指絞著圍巾,“這七天拉練簡直就是無法完成的任務。別說我們,估計一班、二班那些尖子班,都撐不住。”